第一章 神秘画像的奇遇
2018-04-15 作者: 外研社编译组
第一章 神秘画像的奇遇
作者:华盛顿·欧文
这类故事,讲了一个就带出另一个,大伙都沉浸在其中,打算把自己的亲戚祖先请出场。Www.Pinwenba.Com 吧如果不是一个一直在呼呼大睡、又老又胖的猎狐人突然醒来,打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哈欠,不知道我们还要听多少这样惊险的鬼故事。这个声响破坏了气氛,就像一声鸡鸣,把鬼怪们都吓跑了。而大伙也都纷纷起身准备去睡觉。
“现在去闹鬼的房间吧。”爱尔兰上尉拿着蜡烛说。
“是啊,今晚谁会是主角呢?”一位面色颓废的先生问道。
“明天早晨我们就知道了,”老先生用鼻音哼着说,“谁脸色灰白,谁就见到鬼了。”
“唉,先生们,”准男爵说,“玩笑中倒有不少真话。实际上,你们中总有一位今晚会睡在那个房间——”
“什么——闹鬼的房间?闹鬼的房间?我要求去冒这个险——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十几个客人们呼喊着,边说边笑。
“不——不,”主人说,“有一个房间确实有个秘密,而且我打算在那个房间做个实验。所以,先生们,你们谁也不会知道是谁住在闹鬼的房间,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连我都不会知道,就让管家随机分配吧。同时,如果先生们乐意听,为了祖宅的荣誉,我想再说一句,这里没有一个房间不值得鬼怪出没。”
说到这我们就解散了,各自去分到的房间睡觉。我分到的是一间厢房,它的风格和晚饭时讲到的故事中描述的那种出事的房间非常相似,我不禁一笑。房间宽大阴暗,装饰着已经被油灯熏黑了的画像,床上铺着古老样式的锦缎,上面耸立着一个足以供皇家使用的华盖,还有许多老式的、又大又沉的家具。我将一把爪形底的大扶手椅拉到宽大的壁炉前,把火拨旺了,坐下望着炉火,想着我听到的几个怪异故事,就这样想着想着,一半由于白天打猎很疲倦,一半由于主人款待的葡萄酒和酒宴,我在椅子里睡着了。
睡觉的姿势很不舒服,让我睡得很不好,还做了各种各样狂乱恐怖的梦。这时难以消化的晚餐又作起怪来,搅得我不得安宁。我感觉一块肥大的羊肉折磨着我,一块葡萄干布丁像铅一般压在我的心头,过去想想就令我开心的阉鸡,现在却引起我种种可怕的联想,还有一只辣火鸡腿迈开大步,做出各种恶魔鬼怪的样子。总而言之,我做了许多恶梦。似乎有种奇怪的、不确定的邪恶力量笼罩在我周围,让我无法逃避;某种恐怖又可恶的东西压抑着我,让我无法摆脱。我知道自己在睡觉,挣扎着让自己醒来,但每一次努力都让恶势力加倍袭来,直到我一面喘气,一面挣扎,几乎窒息时,猛然从椅子上笔直地弹起,我这才清醒过来。
此时壁炉架上的蜡烛已快燃尽,灯芯也分叉了。在朝向我的这边,蜡烛流下很大一滩融化的蜡。那支烧偏了的细蜡烛,发出一大团闪耀的火焰,强光照亮了壁炉上方的一幅画,一幅我迄今还没注意到的画。
画里只有一个头,更准确地说是一张脸,仿佛在直直地盯着我,表情很是惊人。画像没有边框,乍一看,我简直以为是一张真脸从漆黑的橡木板里探了出来。我坐在椅子上盯着这幅画,越看越让我心里不安。从没有一幅画能让我反应如此强烈。因为它,我的情绪变得奇怪,难以名状。那双眼睛有几分像我听说过的可归为蛇怪之眼的东西,或像是有着爬行动物所具有的称作魅惑的神秘力量。我用一只手在眼前挥了几下,似乎本能地想要拂去眼前的幻象——可是没用——我的目光马上又回到画上,而那侵袭着我全身的、令人恐惧、缓缓渗透的力量更是增倍了。
我环顾屋内其他的画,想转移注意力,或想看看其他画像会不会产生同样的效果。有几幅也够恐怖的,如果单是画得恐怖就能产生那种效果——然而并非如此。我的眼光扫过所有的画都毫无感觉,但当目光一回到壁炉上方的那张脸,我就感觉像电击穿过全身一般。其他的画都已经模糊褪色,唯有这幅,从纯黑的背景中突出来,立体感非常强,色彩逼真。那表情极度痛苦——那种因身体剧痛而造成的痛苦。但那眉头紧锁的凶相和点点血滴,使得画像看上去更加恐怖。但那个表情的特点还不止于此——这幅画能激起人情绪上的恐慌,和某种不可思议的厌恶感,这让我苦恼不已。
我极力让自己相信这是幻想,是我在主人盛宴上的头脑发热,再多少加上晚饭桌上那些关于画的古怪故事,把脑袋给弄糊涂了。我决定甩开这些脑中的幻想,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打响指,振作精神,还大声笑出来。笑声很勉强,在老屋子里回响,很是刺耳。我走向窗口,试图辨清窗玻璃外的景色。窗外漆黑一片,狂风暴雨大作。就在我听到风在树木间呼啸时,突然看到窗玻璃上映出了那张吓人的脸,似乎透过窗户在瞪着我。连那影子也令人毛骨悚然。
我安慰自己说这只是讨厌的神经紧张,可是要怎么克服呢?我决定强迫自己不看那幅画,迅速脱衣服上床。我开始脱衣服,但是不管怎么努力也忍不住时不时偷瞄那幅画一眼,而现在只看一眼就够我受的了。即使我背朝画像,但我一想到那张怪异的脸就在身后盯着自己看,就难以忍受。我扔开衣服,急忙上床,但是那张脸还是盯着我。我在床上还是能够看到整张脸,而且我好一会儿都没法从那脸上移开目光。我已经紧张到了可怕的程度。
我熄了灯,试着强迫自己睡觉——但是完全没用!炉火旺了一点,在屋子里照出闪烁不定的光亮,但挂那幅画的地方仍然是一片阴影。我想,倘若这就是主人说的神秘房间,我该如何是好?——我当时可把他的话只当玩笑话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环顾四周。昏暗的光线下,这间屋子具有闹鬼房间必要的所有条件。由于我的想象受了影响,房间开始出现奇怪的幻象。旧画像越来越浅,然后越来越黑;那些古雅的旧家具映着明暗相间的光影,看上去造型非凡,很有特色。一个古式衣橱开始渐渐让我感到压抑,它又大又黑,镶着黄铜,打了蜡,华丽而有光泽。
“那我,”我想,“就是闹鬼房间的主角了吗?我是真的被施咒语了,还是这全是主人想出的法子,想戏弄我来引人一笑呢?”一想到我整夜地自己吓自己,到了第二天还会因为憔悴的面孔而被嘲笑,我就受不了,但仅仅这样一想就够我受的了,我变得更加焦虑不安。“呸!”我说,“不会有这种事。我的主人怎么会想得到我,或者任何一个人,会为区区一幅画苦恼到这个地步呢?是我自己病态的想象折磨自己罢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试着入睡,可就是不行。一个人要是安静地躺着都睡不着,那翻来覆去也是无济于事。炉火渐渐熄灭,房间只剩下一片黑暗。我仍然想着那张莫名其妙的脸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一直望着我。而且更糟糕的是,黑暗似乎给予了它额外的力量,使其恐怖感加倍。就像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黑夜里徘徊在你周围。现在折磨我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百幅。我幻想它出现在四面八方——“它在这里,”我想,“还有那里!还有这里!它仍然在用那恐怖神秘的表情紧紧地盯着我。不行——如果我必须经受这种奇怪又可怕的折磨,我宁愿面对的是一个纯粹的敌人,而不是敌人的一千个影像。”
任何经历过紧张焦虑状态的人一定知道,时间持续得越长,情形越难以控制。最后,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被这幅邪恶的画像所传染了。我想象那幅画就悬停在我的上方。我几乎感到墙上那张恐怖的脸在朝我逼近——似乎在对着我吐气。“受不了了,”我说,最终跳下了床。“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是整夜只会在床上乱翻乱滚,把自己也弄成个鬼怪,那会当真成为闹鬼房间的主角了。不管结果会怎样,我要离开这个受诅咒的房间,另外找个地方睡觉。无论怎样,他们也就笑笑而已,要是我整夜不睡,第二天早上让他们看到憔悴哀怨的面孔,他们绝对会取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