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边红杏倚云栽——探春篇
2018-04-15 作者: 西岭雪
第四章 日边红杏倚云栽——探春篇
1、探春的庶出心结
探春是庶出,虽然才貌双全,举止端庄,却因为有个德行不堪的母亲赵姨娘,而难以拂去心头那丝压抑的自卑。Www.Pinwenba.Com 吧这使她时常表现出一种执著到病态的“地位意识”来,时时刻刻提醒众人以及她自己注意主仆之别,尊卑之分。
赵姨娘同芳官等吵闹,她叹气劝:“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意儿,喜欢呢,和他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便他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给他去责罚,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
凤姐带人抄检大观园,王善保家的动手动脚揭了她衣角一下,探春劈面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指着骂:“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
王住儿家的欺负迎春好性儿,发牢骚说:“自从邢姑娘来了,太太吩咐一个月俭省出一两银子来与舅太太去,这里饶添了邢姑娘的使费,反少了一两银子。常时短了这个,少了那个,那不是我们供给?谁又要去?不过大家将就些罢了。算到今日,少说些也有三十两了。我们这一向的钱,岂不白填了限呢。”这话虽可气,原话却只是一句一个“我们”,然而被探春听见,就变了味,张口便问:“我才听见什么‘金凤’,又是什么‘没有钱只和我们奴才要’,谁和奴才要钱了?难道姐姐和奴才要钱了不成?难道姐姐不是和我们一样有月钱的,一样有用度不成?”先强调了主子与“奴才”的定位,然后才是兴师问罪。
就连宝玉跟她学说,赵姨娘抱怨她送鞋给宝玉却不给贾环,也会惹得她大发雷霆,沉了脸说:“这话糊涂到什么田地!怎么我是该作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宝玉笑着劝了句:“你不知道,他心里自然又有个想头了。”探春反而益发动气,说道:“连你也糊涂了!他那想头自然是有的,不过是那阴微鄙贱的见识。他只管这么想,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
——这样生气,自然是因为宝玉所说的赵姨娘心里“有个想头”,是指探春和贾环才是亲兄弟,原该亲疏有别才对。这等于是在暗示探春的出身。难怪探春会连宝玉也骂起来,说“连你也糊涂了”呢。且又表白“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她却不问一声:赵姨娘是她什么人?太太却又是她什么人呢?
真不知她是太自尊,还是太自卑?
探春有诗才,有品位,是首倡创办海棠社的人,却因为薛宝钗、林黛玉两位女诗人当前,而始终不能崭露头角。左一个《林潇湘魁夺菊花诗》,右一个《薛宝钗讽和螃蟹咏》,无论是《史湘云偶填柳絮词》,还是《薛小妹新编怀古》,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出类拔萃?
在大观园当家,是她为自己争取到的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表现机会。时因凤姐病了,王夫人独立难支,遂将家务交与李纨、探春、宝钗三人。其中“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未免逞纵了下人”,薛宝钗虽然心思缜密,却因为身居客位不好太露锋芒,这便给了探春充分的发挥余地。她试图推广新政,开源节流,兴利除弊,包干到户,新官上任三把火,充分显示了自己的管家才能。
然而接下来,就再没看到她有什么新举措了,似乎小孩子办家家酒,新鲜劲儿过去,就没心气儿了。下人每每有事上报,她也总是推三阻四,不肯轻易拿主意。林之孝家的回她,有个媳妇的嘴很不好,“竟要撵出去才是”,分明代行权力。她也并不恼,只是问:“怎么不回大奶奶?”待听说已经回过了,叫回姑娘来,便又问:“怎么不回二奶奶?”最后才采纳了林大娘的意见说:“既这么着,就撵出他去,等太太来了,再回定夺。”
柳五儿被人冤枉做贼,被林之孝家的带着来见李纨,李纨声称兰哥儿病了,不理家务,只命去见探春。然而探春却也是命待书出来踢皮球说:“姑娘知道了,叫你们找平儿回二奶奶去。”结果还是平儿这个“奴才”判冤决狱,替五儿还了清白。
——从这两件事看来,真不知道探春这个当家到底做了些什么正经事?倒难为管家娘们跑来跑去,凭空多走了好几趟冤枉路。
探春为什么会这样?黛玉曾向宝玉评价说:“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虽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
这是一句“背面傅粉”的点题。此前探春其实已经多走了好几步,并且专拿凤姐和宝玉开刀,来显示自己的威风;可是如今轮到处置下人媳妇这样的小事上,却不好太过严厉,反而叫人看轻,说她“有点权,就作起威福来了”。她处置王住儿媳妇,也并不是自己动手,而是“驱神召将”,叫了平儿来处理。
而平儿这个“高级奴才”反而比探春这个“正经主子”更加有魄力有担当,能够秉公处理,杀伐决断,是因为她是凤姐的下手,等于在替凤姐代执赏罚,理直气壮,没有探春那样的“身份危机”。
这样曲折复杂的心理,单纯的黛玉怎么能够理解呢?
贾环无理取闹时,便哭诉“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探春的心理其实也是一样。无论她怎么威风、争气,只要赵姨娘隔三岔五地出来闹一场,提醒众人注意谁才是探春的娘,她就永远洗不掉庶出的卑微。
且看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管事媳妇说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问该赏多少。探春查了旧账,决定赏银二十两。赵姨娘听说了,因此进来大闹——
忽见赵姨娘进来,李纨探春忙让坐。赵姨娘开口便说道:“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一面说,一面眼泪鼻涕哭起来。探春忙道:“姨娘这话说谁,我竟不解。谁踩姨娘的头?说出来我替姨娘出气。”赵姨娘道:“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探春听说,忙站起来,说道:“我并不敢。”李纨也站起来劝。赵姨娘道:“你们请坐下,听我说。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
探春笑道:“原来为这个。我说我并不敢犯法违理。”一面便坐了,拿帐翻与赵姨娘看,又念与他听,又说道:“这是祖宗手里旧规矩,人人都依着,偏我改了不成?也不但袭人,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自然也是同袭人一样。这原不是什么争大争小的事,讲不到有脸没脸的话上。他是太太的奴才,我是按着旧规矩办。说办的好,领祖宗的恩典、太太的恩典;若说办的不均,那是他糊涂不知福,也只好凭他抱怨去。太太连房子赏了人,我有什么有脸之处;一文不赏,我也没什么没脸之处。依我说,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静些养神罢了,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满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太太满心里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务,还没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来作践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为难不叫我管,那才正经没脸,连姨娘也真没脸!”一面说,一面不禁滚下泪来。
赵姨娘没了别话答对,便说道:“太太疼你,你越发拉扯拉扯我们。你只顾讨太太的疼,就把我们忘了。”探春道:“我怎么忘了?叫我怎么拉扯?这也问你们各人,那一个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那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李纨在旁只管劝说:“姨娘别生气。也怨不得姑娘,他满心里要拉扯,口里怎么说的出来。”探春忙道:“这大嫂子也糊涂了。我拉扯谁?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知道,与我什么相干。”
赵姨娘气的问道:“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姑娘放心,这也使不着你的银子。明儿等出了阁,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
探春没听完,已气的脸白气噎,抽抽咽咽的一面哭,一面问道:“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我倒素习按理尊敬,越发敬出这些亲戚来了。既这么说,环儿出去为什么赵国基又站起来,又跟他上学?为什么不拿出舅舅的款来?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谁给谁没脸?幸亏我还明白,但凡糊涂不知理的,早急了。”李纨急的只管劝,赵姨娘只管还唠叨。
怨不得探春生气,她是正儿八经的三小姐,目前又正得宠趁势。然而赵姨娘进来,左一句“连袭人也不如了”,右一句“你舅舅死了”,分明把探春强拉到袭人与赵国基一流身份。气得探春一再强调:“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自然也是同袭人一样。”“他是太太的奴才,我是按着旧规矩办。”划清界限,把主仆身份定得死死的。
偏偏李纨又不会说话,火上浇油地劝了句“姑娘满心要拉扯,口里怎么说的出来”,等于承认了探春与赵国基的关系,这正同此前宝玉说的“他心里自然又有个想头了”是一样的,同样在提醒探春的出身。因此探春也如当初骂宝玉“你也糊涂了”一样,如今又说李纨“这大嫂子也糊涂了”,并且说明“糊涂”的理由是:“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你们该知道,与我什么相干。”又向赵姨娘发作道:“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
她恨透了自己的出身,从未喊过赵姨娘一声娘,又怎么肯认赵国基做舅舅?她心目中的“舅舅”,是王夫人的亲兄弟、新升了九省检点的王子腾,却不问姓王的与她有何关系?只说:“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
——这番话可谓是她的心声,也是她最大的心病。倘若探春是男人,即使不能世袭得官,也可以凭借贾、王两家的势力,得到一些差使,做一些成绩出来;然而生为女子,除了嫁人,别无出路。囿于庶出的“污点”,这婚姻又很难如意,正像凤姐所说:“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比不得男人,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
这话正与探春自己说的“但凡是个男人”对了榫,遥遥呼应,向读者揭示了探春微妙曲折的心理。
从书中各种伏线以及脂批的透露看出,探春将来的出路是远嫁做了王妃,虽然背井离乡仍然属于悲剧范畴,故而将她派在“薄命司”,然而比起迎春、惜春等,已经算是求仁得仁,终于超越自己的出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难怪,她放飞的风筝是只凤凰。
2、探春是什么时候远嫁的?
探春远嫁的具体时间应该在清明节。主要依据有两点:一是薄命司册子中关于她的判词,二是她自己在元宵节做的谜语。
判词见于第五回: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谜语见于七十五回:
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
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两首诗不但都点出“清明”这个时间,谜语旁还有一句夹批:“此探春远适之谶也。使此人不远去,将来事败,诸子孙不致流散也,悲哉伤哉!”
可见探春嫁信有期,当在清明无误。然而,是哪一年的清明呢?更重要的,是在抄家前亦或后?
此前我看到的各种版本的续书以及八七版电视连续剧中,都将探春的远嫁安排在抄家之前。原因是可卿向凤姐报梦时,留下一句谶语: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很多红学家将“三春”解释作“元、迎、探”三春,说是元春和迎春死后,探春远嫁,不久贾府被抄,然后才是惜春的出家。至于为什么惜春不算春,而要归在“诸芳”里,则全无解释。
然而,元春判词中有“三春争及初春景”的句子,那“三春”又该做何解释呢?难道是“迎、探、惜”三春?
惜春的判曲中又有“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这“三春”,又指的哪三位呢?自然不能是自己,莫非又重新变成了“元、迎、探”?难道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解释与应用吗?
由此可见,将“三春”解释作“四春”中的任何三位都是行不通的,因而,探春嫁在“诸芳尽”,也就是抄家前,就失去了理论支撑。这时间其实做不得准。
倒是贾家子弟真正流散的时间,根据惜春曲《虚花悟》中的暗示:“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可以猜测大约在秋季。
问题是,探春在什么情况下出嫁的?她的远嫁是被动的承旨,还是主动的请愿?与家族的关系是什么?
如果远嫁在抄家前,那么这“嫁”就成了一个独立的行为,超脱于家族命运之外了。因为她嫁了,家还是抄了,说明她的嫁对于家族命运毫无意义;而抄不抄家,对于她也是毫无意义,因为她远在海外,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那么探春这个人,岂不真成了断线风筝,与贾府没了关系?
乍听上去,似乎这很符合“游丝一断浑无力”的暗示。然而如何显示她的“才自清明志自高”呢?探春说过:“我但是个男儿,必有一番大作为的。”如果她的嫁既未能防患难于未然,也未能救亲人于水火,这“嫁”便显得游离,虚飘,落不到实处去,算得上什么“大作为”呢?而且平平写来,毫无波澜,悲剧意义也不强,似乎完全是个巧合,是命中注定,皇上钦旨,与人无尤。
因此,我想以探春的才情品性,从前文的诸多铺垫看来,她的嫁应该是有其主动意识的。更重要的是,四春的命运应与家族紧密相关,元春不消说了,她不死,家不会抄;而家不抄,惜春不至沦落到“缁衣乞食”;探春也是一样,不是为了保护家人,她不会嫁。
抄家的理由我们后文再议,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并非贾家人一去不回,据脂批透露,凤姐后来有在贾母穿堂前“扫雪拾玉”,宝玉也有“对境悼颦儿”,看到怡红院“绿暗红稀”,潇湘馆“落叶萧萧,寒烟漠漠”,可见抄家后,凤姐、宝玉等又回过大观园。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力量使得皇恩浩荡,在抄家后又对他们网开一面呢?
因而我有这样一种推测:在元春死后,贾家大难来临,遭遇抄家横祸,所有的贾氏爷们儿都被拘押,束手无策。“这时候正是用着女孩儿的时候”,作为“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探春,最可能的就是挺身而出,不卑不亢,请旨求情。至于她为什么被皇上点中,也许是由于南安太妃或北静王妃的推荐,也许是朝廷之前已有图册备选,总之探春抓住了这个机会,演了一出“缇萦救父”。这样,她的远嫁就有了主动的因素,是为了挽救家园骨肉,才不得不“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她的远嫁,使全家人得以暂时的释放减刑,甚至发还部分家产。凤姐、宝玉等因此才能重回大观园。但是架子已经彻底倒下来,里子也空了。子弟们却仍不思悔改。外崇盘剥,边境战乱,田庄抗租,刁奴私窃,仇家告状,不肖子弟继续闯祸,诸多因由终于使得这个家再一次空了下来,倒了下来,彻底地散了。所以脂批:“使此人不远去,将来事败,诸子孙不致流散也”——她到底还是没能救得了。
换言之,从清明前抄家到秋天全家离散,还有一段距离,有更多的世情薄人情恶的层层体现,贾府并非一下子彻底倾倒,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下子是杀不死的”,必得一点点地尽上来了,才最终“家亡人散各奔腾”。这样,悲剧的意味才会更加深厚,不至于全赖在“抄家”和“失皇恩”这样相对偶然的理由上,也才不枉了曹雪芹前八十回的种种铺垫。
3、赵姨娘是怎么嫁给贾政的?
贾政怎么会娶了赵姨娘这么一个妾侍呢?
是像薛蟠买香菱、贾赦买嫣红那样,在外头看中的;还是像贾琏对平儿、宝玉对袭人那样,收了家中丫头做妾?
还是让我们回到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中来:
这日王夫人正是往锦乡侯府去赴席,李纨与探春早已梳洗,伺候出门去后,回至厅上坐了。刚吃茶时,只见吴新登的媳妇进来回说:“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昨日回过太太,太太说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来。”说毕,便垂手旁侍,再不言语……
探春便问李纨。李纨想了一想,便道:“前儿袭人的妈死了,听见说赏银四十两。这也赏他四十两罢了。”吴新登家的听了,忙答应了是,接了对牌就走。探春道:“你且回来。”吴新登家的只得回来。探春道:“你且别支银子。我且问你:那几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分别。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赏多少,外头的死了人是赏多少,你且说两个我们听听。”一问,吴新登家的便都忘了,忙陪笑回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赏多少谁还敢争不成?”探春笑道:“这话胡闹。依我说,赏一百倒好。若不按例,别说你们笑话,明儿也难见你二奶奶。”吴新登家的笑道:“既这么说,我查旧帐去,此时却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