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叙事更新与新类型体系
2018-04-15 作者: 虞吉
三叙事更新与新类型体系
作为艺术电影运动,新好莱坞导演所表现出的新锐气象不仅体现于年轻一代价值观念和反叛行为的表现上,而且更为深入地涉及经典类型改塑、风格、人物形象与意义等叙事表现指标。Www.Pinwenba.Com 吧阿瑟·佩恩拍摄于1967年的影片《邦妮与克洛德》在此方面堪称范例。从题材上看,《邦妮与克洛德》显然属于强盗片的范畴,但在阿瑟·佩恩手中,经典强盗片善、恶两分的道德表现模式被大幅度改写,对“雌雄大盗”邦妮与克洛德的表现已全面普通人化,吻合于日常生活节律的叙事推进消解了戏剧冲突,影片更多地突出的是人物的生活状态与心理状态。持枪抢劫银行,组成团伙流窜做案等“犯罪行径”被阐释为社会压抑与心理、生理因素综合导致的现世行为,而非先念化与道德化的阴暗与邪恶。而通片黑色化的影片风格,又给这出发生于上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荒诞残酷的强盗故事涂上了嘲讽的基调。巡检这一时期世界电影正处兴盛的“作者电影”可以轻易地发现,拍摄于1967年的《邦妮与克洛德》与近十年前,让·吕克·戈尔达的“新浪潮”名片《筋疲力尽》(法国,1959)有着叙事(表现)策略上某种程度的同构。同样的强盗题材,同样的黑色荒诞,甚至连出卖与击毙的情节与结构都有着惊人的相似。这一同构现象不仅揭示了新好莱坞电影与“新浪潮”直接与间接的相关,也以单片面目反映了新好莱坞电影富于革命性的一面。
当然,事实上新好莱坞电影(运动)的走向并不如欧洲新浪潮那样,在个人化和作者电影的轨道上持续滑行,强大的类型电影传统和这一传统激发的商业文化磁力,使新好莱坞电影(运动)迅速走向商业电影体制内部,并发挥出叙事更新的强大效力。
更具体地说,叙事(表现)更新的事实,较为集中地体现于(1972年和1974年)由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执导的《教父Ⅰ》和《教父Ⅱ》两部影片。《教父Ⅰ》和《教父Ⅱ》的出现,是新好莱坞值得铭记的“大事件”。这两部(连集)家族史形态的类型巨片,不仅全面改造了好莱坞的经典类型——黑帮片的基本程式和样态,而且在叙事结构、人物刻画、情节编织、镜语形式、个人表现与大众观赏的众多领域,为新好莱坞“常规型”类型电影提供了可资借鉴与参照的范式。
经典黑帮片的叙事结构是内敛性强劲的戏剧式结构,中心场景、中心人物与中心冲突往往是叙事组织的粘接剂,保证着**的到来和冲突的发展与解决。《教父》在叙事结构上首先弃用了传统范式,转而采用多点错位,主、副线并进的结构形式。以老教父科列昂(维托教父)为主线,科列昂家族的男性桑尼(长子)、哈根(养子)、迈克尔(小儿子)、卡罗斯(女婿)各牵引出一条副线,多线并举的叙事架构增添了影片的复杂性和开放性。在人物塑造方面,《教父》依据各不相同的人物性格,刻画了以维托教父(科列昂)和新教父(迈克尔)为首的黑帮群像。塑造方式因人而异,手段多样,一改经典黑帮片人物塑造道德化、脸谱化的模式。在复杂的性格发展、情感显现和人物关系中,成功地展示出人物不同的性格侧面和情感状态。在主题表现方面,《教父》抛弃了经典黑帮片的单一道德主题,在追忆、怀旧、审视、批判的混杂间,展现出纽约天穹下一个西西里黑手党家族的荣辱兴衰。
新好莱坞导演整体迈向商业电影,实施“体制内生存”卓有建树的另一方面,是新的电影类型的创生和新类型体系的形成。早在20世纪60年代末,以《逍遥骑士》(丹尼斯·霍佩尔,1969)为代表,一种被称为“公路片”的新类型脱颖而出。这类影片将镜头直接对准青年一代,表现他们富于冒险精神和革命性的种种举动。由于流动性强,这类影片往往结构开放,加之广泛借鉴电视灵活拍摄的手法,形成了新颖生动的视听风格。同样是在60年代末,“移民导演”罗曼·波兰斯基的《罗斯玛丽的婴儿》,从一个富含隐喻的视角重启了“恐怖片”的噩梦,而约翰·斯莱辛格的《午夜牛郎》则是“都市流浪片”的开山之作。在70年代初,罗伯特·奥尔特曼的《陆军野战医院》首开“黑色战争片”的先河。他的另一部影片《纳什维尔》又是“政治片”的全新尝试。来自捷克新浪潮阵营的米洛斯·福尔曼拍摄了《飞越疯人院》,这是一部明显具有欧洲艺术电影风格的“政治寓言片”。马丁·斯科西斯的《出租汽车司机》被称之为“都市骑士片”,它的公映成为当年的舆论热点,引发了全美国有关“英雄与暴力私刑”的大讨论。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以新的智慧和手段重启了“惊悚片”的潜在魅力,令中小学生对电影院趋之若鹜,开创了美国院线的“暑期黄金档”。卢卡斯的《星球大战》(系列)全面翻新了“科幻片”概念,使之由经典类型序列中的小类,一跃而成为30年不衰的主打类型。此外,伍迪·艾伦以《安妮·霍尔》为代表的喜剧片,迈克尔·西米诺的《猎鹿人》、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对越战片的提升和定型,都是实施类型开发与拓展的成功范例。
在经历过20世纪60年代末到整个70年代十余年的发展之后,新好莱坞电影在原有经典类型(序列)的基础上,基本形成了具有当代适应性的新类型体系。新类型的密集打造,不仅为美国电影又一个“黄金时代”的到来开拓了坦途,而且也为20世纪80、90年代乃至跨世纪的持续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