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声眯着眼,喝了小半口,把头扭在一边,继续叫:“哎呦,我难受,难受死我了。”
“难受,哥,我知道你肯定难受。”
“你……你是谁?”苇声乜斜着眼,现在他想起来问是谁了。
“我是三妮子,哥。”
“三妮?你……跑来干啥?”苇声听成三妮了,使劲往外推了梅燕一把,“回去,回你家去。”
“这就是我家,哥。”梅燕给他推了个趔趄。
苇声鼻孔里哼哼了两声,梦呓似的:“去,一边去,我……不是你哥,贾高产……才是你哥,这里……也不是你的家,贾……高产……”
“哥,你是胡说啥?”梅燕听的云里雾里。
“我没胡说,你走,走,不要……烦我,我想……清静清静,一个人,清静清静……”苇声又推她。
苇声这样说,梅燕委屈的都快要哭了:“给你说甭喝晕了,甭喝晕了,你就是不听……”
苇声忽然爆发,宛如发怒的狮子,近似咆哮的:“你走开!谁让你来教训我!都来教训我!妈的逼,都来教训我!是人不是人的都来教训我!”
梅燕给苇声一下子吓住了,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哥,我是三妮子,不是来教训你的,是来接你的。”
苇声的艮艮一阵冷笑,笑声既怪又可怕:“接我的?可怜我吧?我可怜吗?我不稀罕!我秦卫生不稀罕任何人可怜!”
“哥……”
苇声趴在地上,双掌“啪啪”的死命拍着地,歇斯底里的:“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滚!滚!都滚!都给我滚得远远地!”紧接着呜呜大哭起来。
梅燕不知苇声到底中了什么邪,不敢再劝,又怕苇声出了意外不敢就此离开,就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段时间,苇声压抑久了,他需要释放,今天总算逮到机会了。
哭了足有两分钟,苇声感觉嗓子有点疲,他稳了稳情绪,眼睛慢慢睁开,大柳树斑驳的树影正在眼下抖抖索索的不停变换着各式图案。
“喔,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八月十五是团圆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也举头望望明月吧。”这样想着,苇声就地打了个滚,四仰八叉的躺着。
月亮正栖在柳树的梢头,苇声看到了柳树枝条掩映着的月亮的圆脸。
“妈妈。”苇声的心底奇怪的蹦出来这两个字,他的泪又流出来了,只是这次流泪是悄没生息的,“妈妈,我看见你了。”
这个月亮太亲切了,苇声怎么看怎么像妈妈。是的,是很像妈妈,妈妈的脸就是这么圆,而且永远都是这么亲切,还有这柔顺的柳枝正是妈妈的秀发。
苇声流着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妈妈,原来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啊,原来我一直并不孤单啊……啊,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妈妈啊,我想你,儿子想你了……
苇声还从没这么想过妈妈,他几乎是念叨着妈妈睡去了。
苇声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了庵子里。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苇声没有一点点印象,他静下心来一幕幕的回想:跟赵常喜分手……赵常喜唱戏,是的,我也唱了一句,唱的是“回家吧来回家吧,老婆子在家等着我”……接着呢?接着好像就躺下了,对,是躺下了,躺在一个摇篮里,奶奶在摇篮旁边坐着,在唱儿歌“月老娘,黄黄巴”……下边呢?
下边是空白了,没记忆了。
苇声不死心,继续从与赵常喜分手开始回忆,嘴里轻轻哼唱着“回家吧来回家吧,老婆子在家等着我”,然后接上“月老娘,黄黄巴”。
庵子门口一个人影。
“谁?”苇声遽然一惊。
“哥,你醒了?”是梅燕惊喜的声音。
“小梅子,黑更半夜的,你往这边跑啥?”苇声坐起来。
“人家哪是往这边跑啊?人家一直都没走。”梅燕声音清清脆脆的,“嗯,好了,你醒了就好了,再喝口水吧。”伸头就要往庵子里钻。
“慢着慢着慢着。”苇声止住她,自己钻出来。
苇声接过梅燕递过来的水,深深的喝了一大口,咕嘟咕嘟几下,仰起脖子啊啦啊啦几声,“噗——”远远地喷吐出去:“哎呦,牙都酸掉了。”
苇声接着喝了三四口水,盯着梅燕看:“一直没走?在这儿蹲着?你不害怕?你真憨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