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个排在家时就已经编为两个班,我属于第一班成员。我们这个班住进一户院落的两座配房。上房是户主住着,房子好像是西屋。我们有十四个人住南屋,另十四人住北屋。究竟这座院落是坐西朝东,还是坐北朝南?我至今也搞不清,反正是稀里糊涂住下了。屋里靠窗户那儿盘着一座小煤火炉,本来是房东给生着的,多少还有点儿暖气儿。夜里我们这帮小子谁也懒得去照看炉火,后半夜火就灭了。好在十几个人挤着睡,热气烘烘的,也没有觉得有多大冷。
第二天一早起来,见院里下了一层雪。雪倒不厚,却在夜间冻了,脚踩上去次溜溜滑。排长喊:“走,吃饭去!”我们就各自拿上碗筷奔伙房。伙房离我们的住处有一段路,得曲里拐弯走过两个胡同才到。伙房在一处破院落里,北边三间土坯屋是大师傅的住室兼库房。院中有一棵大椿树,树下搭着个席棚,席棚里盘着大灶、支着案板、摆着笼屉大盆等杂物。大灶上滚着一大锅玉米面稀粥,笼屉里是玉米面掺高粱面窝头。大灶冒火烟,稀粥、笼屉冒热气,再加上人声嘈杂,满院子热热闹闹的。我们舀了粥,夹两个窝头,捏一块水萝卜老咸菜,就到门外四散开蹲着吃饭。
上午,我们跟着排长去东山坡上去“看活儿。”山坡上早已撒着灰线、楔了桩橛。排长往北面指指,又往南面指指,说:“这几十米远儿就是咱的了,明天咱就开工。”
下午,我们准备、拾掇工具。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都是些锨镢镐头、箩头筐子,现成的。完事后我们就打扑克,不会打的就围着看。打扑克赌的是烟卷儿,不管谁赢了,都分给围观者吸。烟大多是“一毛找”的“经济烟”,好点儿的是一毛三的“红满天”,反正都是劣质烟。十来个人吞云吐雾,把个屋子呛得像熏狐子一样。
又挤着睡了一宿。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拿上工具才说向东山坡出发,忽然来通知叫排长去营部开会。排长叫我们到村东打谷场上等他。我们懒懒散散走到打谷场,等了一会儿,觉得冷、又觉得无聊,便自找项目,有摔跤的,有扳手腕的,有说扯淡话儿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前晌。这时,排长跑来了,一到这儿就说:“回去收拾东西,跃峰渠改线了,年头里不施工了。走,回家去。”我们这帮人大眼瞪小眼,全都傻了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赵富安。迟了好半天,都才说:“大老远跑这儿受了两天冻,白来啦?”
下午,我们打道回府。还没进矿区地界,天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我们一路缩着脖子挤在马车上,赶天快黑时回到了家里。
1975年春节过后,村小学一位女教师生孩子休产假,大队领导叫我去临时代课。3月初,我们村民工排第二次到岭西进跃峰渠工地,我就没去了。
代了几个月课,校长觉得我还可以,就给学区推荐,把我转成长期代课教师。后来我又考上师范,毕业后当教师,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至今,修跃峰渠之事已过去三十八年。当年参加过修渠施工者提起旧事很有自豪感,我也有点儿小小自豪感,因为我虽然没在工地上干过,但是我曾经在工地上住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