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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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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公鸡的主人,是一匹歪戴帽子斜穿衣、看去不是个好东西的老狼,胡子巴茬,骨瘦如柴。

老狼抱着血肉模糊的红公鸡遗体悲天抢地哭了一番,然后怒目大睁,张开双臂拦住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旅游车。

胖嘟嘟的狗熊师傅下了车,摸出五十块钱,满脸歉意地说:“狼爷爷,真对不起!我的车不小心压死了你的公鸡,我以最高的价钱赔偿你,鸡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是的,按当时的鸡价,一只公鸡五十元,已是破天荒的价钱了,因为五十元已买得到一头不大不小的中猪了。

但是,老狼毫无喜色,接过钱随手一扬,吐了一口唾沫,任由山风带走了。

然后,他把眼睛瞪得牛眼一样大,嘶声吼叫道:“老子不要你的钱!”

狗熊惊讶了一瞬,微笑着说:“狼爷爷,你学雷锋做好事,其实也不必这么客气。你不要钱,我买一只更大的公鸡赔你。”

老狼一边气势汹汹地卷袖子,一边恶狠狠地说:“我不要你买公鸡赔我!”

“唉呀,狼爷爷,你越来越客气了,我越来越感到不好意思了!你到底要点什么?”

“我要你把我的这只公鸡弄活!”

狗熊一愣,赶紧掏出上好的香烟递上,点头哈腰地说:“唉呀,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水不转车转,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转来转去的。鸡死不能复生,我没有孙悟空的广大神通,也没有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只能出点钱了——请德高望重的狼爷爷千万不要为难我,四十多个旅客还等着我呢!”

老狼猛吸了一口香烟,缓缓吐出烟雾,神色缓和了一些,摊开爪子,说:“算你有眼能识泰山,我就行个好事吧:拿五千块钱来,你走你的阳光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什么?五千块?”狗熊惊愕不已,“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我都走遍了,五千块一只的土鸡,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你的这只鸡是什么鸡?”

“钻石鸡!”老狼从容不迫,扔掉了烟头,比脚划爪起来,“这只鸡叫钻石鸡,又叫金不换,还叫同命鸡!大儿子出世,我去丈母娘家报喜,丈母娘送的。这只鸡只能喂养,不能宰杀,因为它和我儿子的命连在一起,还和不少的母鸡同命相连。这只公鸡惨死了,我儿子的命就没有保障了。这只公鸡死了,它的十多个情妇一定会气死,它的成百上千个儿女一定会饿死……鸡生蛋,蛋生鸡,**蛋蛋无穷尽,我百万富翁的梦,千万富翁的梦,亿万富翁的梦,也就从此断送了。再说,今天早上,它偷吃了一颗我家祖传了十八代、价值连城的钻石,还没有屙出来……”

“请问:你家祖上是干什么的?”

“安分守己,盘田种地!”

“请问:哪儿来的钻石?”

“地里挖出来的!”

“请问:这里的田地出产钻石吗?”

“这……祖上积德,菩萨保佑,就此一颗,再无其它!”

“你的祖德真好!你再积一点德,宽容一点,好不好?”

“不计其数的鸡,加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只要五千块,已经功德无量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请问:公鸡吞吃了钻石,干么不关在家里?”

“关着养不利于身心健康,怕它消化不良,怕它心情压抑,神经错乱。四下里逛逛,吃吃东西,看看风景,有利身心健康,有利大便通畅。”

“荒唐!荒天下之大唐!”狗熊捏紧拳头,咆哮如雷,“这明明是敲诈勒索!这里还有公道、法律吗?”

“公道和法律在这里!”老狼冷笑,抓起一块大石头,看看豪华的旅游车,“我对公道和法律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的无数只鸡和祖传的钻石!你到底赔不赔?”

眼看大事不妙,车上的不少女士吓得惊叫起来,不少的男士挤着下了车,进行七嘴八舌的劝解——无济于事,唇枪舌剑仍在交锋:

“这是车路,不是鸡路;你做事不要做绝了!”

“哪一条法律规定:公鸡不能上车路?哪一条法律规定:车路上压死了鸡可以不赔偿?”

“我没有说不赔偿,是你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太过份了!”

“你们这些有钱人,欺负我们这些老实巴巴的穷人欺负惯了!你再掂量掂量:成千上万只鸡,再加一颗绝无仅有、价值连城的钻石,五千块值不值?”

“别把想象的东西当事实来算!就算真有钻石,不也在你的鸡肚子里?”

“不在了!不在了!要么压碎了,要么压蹦了,总之被这么大的车压过以后,钻石已不知去向了。一句话:你赔不赔?”

狗熊还想据理力争,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百狼村”的一百匹狼,已倾巢而出,有的摇旗呐喊,有的挥拳卷袖,有的持刀舞棍,一个个气势汹汹,呲牙咧嘴,眨眼之间,已把旅游车包围得滴水不漏。

“我赔!我赔!”狗熊忙不迭掏出钱来,一边哆哆嗦嗦地数,一边唯唯诺诺地说,“以后,欢迎你们到我的家乡去旅游!我的家乡,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有珍珠鸡、玛瑙鸡、黄金鸡、白银鸡,当然,也有货真价实的钻石鸡!”

“我老啦,再不会出门旅游或打工了!”

“你虽然老了,但你还会有儿孙!”

“实话告诉你:我是无儿无女的老光棍!”

“没关系!我知道我们同在蓝天下,我知道你是狼,这就行了!”

……

旅游车从从容容地开走了。

一百匹狼欢呼雀跃起来,买了一头牛,买了一百斤酒,大吃大喝了起来。

夜里,群狼还跳了整整一夜狼步舞,唱了整整一夜狼歌,让不少南来北往的所谓的强者都痴迷了,下半生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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