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2018-04-15 作者： 精卫

第十六章

三十一红嘴鹦鹉

世间的事，总是奇妙地变化着，有人因祸得福，有人因福得祸。Www.Pinwenba.Com 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以神经衰弱为代价，渡过茫茫题海考进一所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小学教师。

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的隔壁邻居不习惯我的荣升，为了一点鸡毛蒜皮，找了一群狼用乱石打砸了我家的青瓦房盖，把我一岁半的女儿打出内颅骨折和一双熊猫眼，把我的左前颅打成了凹陷性骨折。

我进医院享受了一番炼狱的乐趣之后，又走回了阳光里，虽然没得到公道之神的垂怜，却不得不感谢邻居的恩赐——头部的某个奇窍被砸开了，我突地能听懂飞禽走兽的语言了。

我带着“人”字形的可怖伤疤回到山村苟延残喘，一个傍晚放学后为了找一点引火的松明，提着一柄斧头走进了清幽幽的山林。

山林里散落着枯枝败叶，飘荡着不绝如缕的松香味，我感到神清气爽，以斧柄做枕头，在一棵大树下自由自在地躺了下去。

我透过树间空隙望蓝天白云，却望到了松枝上的一只红嘴鹦鹉和一只黑嘴鹦鹉。

两只鹦鹉在激情满怀地啁啾私语，我不由自主地得倾听起来，便听到了以下这个奇妙的故事——

红嘴鹦鹉欣悦地感叹着：“久违的山林，可爱的世界，多么祥和的家！在外生活了好久，重返故乡，重过旧日的生活，真有种恍若做梦的感觉！”

黑嘴鹦鹉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如果不是在说梦话，应该有过不平凡的经历！”

红嘴鹦鹉凝视着远方，说：“我中了捕鸟人的圈套，被贩卖到远方，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被好心的主人从金丝笼里放了出来……”

在黑嘴鹦鹉兴致勃勃的催问下，红嘴鹦鹉说起了这个故事——

红嘴鹦鹉被鸟贩子用粘胶粘住后，几经周转，进入了热闹非凡的鸟市，一个年轻英俊的男青年见他嘴红如玉，羽毛光亮得像擦了油一般，便不惜重金买下了他，对他精心饲养，把他当作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常常对他吐露肺腑之言：“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娶一位出类拔萃的美女为妻——请老天爷帮助我，让我梦想成真！”

男青年时时倾诉，时时向虚空祈祷，真诚的声音也许被老天爷听到了，并大受感动了，在冥冥中费了一点吹灰之力，让他在焦心如焚的日子里，真的娶到了一个美艳惊人的姑娘为妻。

娶了一个美女为妻，男青年尽管时时抓着她的手，还是一直不敢相信是千真万确的，总怀疑自己在做梦，害怕梦醒之后一无所有。

他变得史无前例的自卑起来，总觉得自己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总觉得妻子是一朵天山雪莲插到了一堆臭狗屎上。

这样，男青年下了钢打铁铸般的决心：一定要对娇妻百依百顺！一定要让娇妻过上美满如意的生活！

在经济大潮汹涌澎湃、淹没了整个人世的时代，要过上“美满如意的生活”，离开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钞票，那可是痴人说梦。

哦，怎样才能拥有用不完的钞票?男青年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比较了几十种能快速挣钱、获取暴利的门路，最后选择了贩卖毒品这条十之**有去无归的魔鬼之路。

男青年结识了一些毒贩，取得信任之后，用异乎寻常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开始了非人的贩毒生活：为了躲避检查，他背了毒品离开公路在原始森林里穿行，任狂风暴雨的洗礼，任蚂蟥毒蝇的欺凌；为了顺利运送毒品，他破开腿肚子，把包好的毒品藏进去，缝好，然后拆开，再缝好；有时，他吞下包有毒品的胶囊，到了目的地，再服泻药排出来，再清洗……

男青年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发挥了常人不能发挥的想象力，当他的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时，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

哦，男青年“美满如意的生活”基本上实现了：娇妻要洋式楼房，洋式楼房从平地上长了出来；娇妻要金银首饰，金银首饰飞到了娇妻的手上、颈上、耳上；娇妻要小轿车，小轿车言听计从地跑进了院子；娇妻要山珍海味，山珍海味争先恐后挤到了娇妻的饭桌上……

男青年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自卑感并没有消除，似乎还变得变本加厉了。

当妻子娇媚地开玩笑说“要是能做千万富翁，那才更有滋味”，他一咬牙，又像官场中的自卑者那样疯狂地追逐钻营了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男青年又在赌徒似的冒险中得到了不少钱。

当“千万富翁”即将梦想成真的时候，他说：“再干最后一次，我再也不干了！以后，我一定改邪归正，做个乐善好施的好人，赞助那些山村的学生，办企业，投资，经商……”

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男青年输了：在警察追捕的逃窜中，负隅顽抗，被乱枪打成了人形的筛子。

富翁死了，线索中断，富婆独自享用着所有的钱财，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显得更加风情万种，仪态万方，活脱脱一个出类拔萃的贵妇人。

富人，很少有甘于过寂寞生活的。

富婆只有一个女儿，无拘无束，丈夫失踪后，便明目张胆地过起了自以为浪漫的生活：不停地以选择丈夫为名追逐男人，每过半年更换一个——被更换的男人，都会多多少少得到一笔钱，然后欣欣然走开，用半生的时间沉醉于一段发财史，或一个绮丽的梦，并在另一个世界的梦里笑咧了嘴……

说到这里，红嘴鹦鹉急喘起来，过了半天才重新开口说：“我是那个富婆的第三十九个露水丈夫放出来的。那是一个多愁善感、才华横溢的大学生，为了筹钱完成学业，他背叛了自己，爱上了一个老太婆……”

“唉，这么说来，你也是老鹦鹉了！”黑嘴鹦鹉插嘴说。

“对……”红嘴鹦鹉刚说出一个字，从树上掉下来，软绵绵地断了气。

他太老了，又加行程太远，说起往事太激动，不知不觉中用尽了精力，便寿终正寝了。

“可怜啊，可怜！”我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黑嘴鹦鹉见同类突地坠地身亡，又发现我在树下，以为我耍阴谋放了暗箭，对我骂出一句非常难听的脏话，然后凄惨地飞走了。

我苦涩地笑笑，也不多说，把红嘴鹦鹉拾起来，在松树下挖了一个小坑，将他埋了。

我久久地站在红嘴鹦鹉的坟前，久久地想着：“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死时也算了却了一大心愿，而那些企图用别人的尸骨建造自己天堂的人，只怕十之**要用做异乡的孤魂野鬼了。”

三十二超级红公鸡

一天，在一个小城的一个车站上，我听到一辆小小的红面包车，对一辆小小的白面包车，讲了一个小小的故事——

狗熊从远方驾驶着一辆大旅游车来到一个高原上观光一个高原湖泊，穿过有一百匹狼居住的“百狼村”时，措手不及，压死了一只骄傲自大、把公路当作自家庭院的红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