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愧疚的结婚申请书
2018-04-15 作者: 文城城
第四章 愧疚的结婚申请书
“甚是好人?甚人也得跟你合适才行咓。Www.Pinwenba.Com 吧你听听,这像一个姐姐跟姊妹说的话吗?”梅淑气道。
母亲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跑进门来,梅瑰火上浇油道:“妈,你快瞧瞧你家二梅,结婚申请书都给你拿回来了,还商量,商量甚哩?”
梅母咬牙切齿狠狠瞪住梅淑斥道:“你呀你,你是一个甚人呀二梅,宁信外人话也不听家人话,家人说哩都是害你哩?你怎么那么七成呀二梅!白养活了你那么大嚒,你甚也不知道,你就是想气死人,气死我跟你爸,你一个人可可怜怜想作甚作甚咓,没人管你!”
梅母气急败坏,伤心欲绝,嘴唇气得青紫发抖。
“我这是嫁人又不是干吗?死啊活啊的,你们不去了解了解人家怎么就知道人家好不好?凭什么胡乱下定义?咱家人就不能好好说?”
梅淑说。“还用了解?你就是不跟人一样,找对象找一个甚也没有的,以后生活拖累住你,你打工到了四十岁以后打工也找不下好营生,出不动力了谁还肯用你?劳力也不是好劳力,从小家里头甚也舍不得用你跟你姐,地不让去,水不用你担,好活了那么大,以后受了苦你就知道我说的话了,现在不听,还死犟!七成!”梅母气道。
梅瑰又说:“妈,爸,你俩都别上火了,谁也甭拦她了,都同意了,让她想甚时结婚结了,想去哪去哪,都别管她!她走了还有我,没人管你跟爸了还有我管,你养哩就是那号子东西,你俩人气坏自己有甚用,还在村里头闹出笑话哩。丢人败兴!让她结,谁也不去送她,结去咓,咱家就当没那个人!”
颜鸽飞抬起头说道:“叔叔、阿姨、姐,你们都别生气,也许我家条件不好,我也是个当兵的,我也许给不了梅淑舒服稳定的生活,可我是真心对梅淑好的!”
“哼!真心?谁能保证会对谁好一辈子,婚姻还是现实点好,以后结了婚处处要用钱,她是打工挣不上钱,吃哩耗哩都靠你一个人挣,家里头老人小孩等着你养活,负担重了家庭矛盾就出来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真心?告诉你,你也负担不起!”梅瑰挺着脖子说道。
“除非你把工作调过来,在这边买个房子安家,将来转业了也转在这边。”梅瑰又道。
梅父亲咳一声补充道:“小颜,不管我们说甚都不是针对你啊,气头上的话别往心里去,跟你没关系。”
梅瑰抖着一张结婚申请书:“爸,这是没关系?这申请书谁写的?人家家里头没点头,没答应,自己就往部队上打申请了?这就是你二梅找哩给你们找的好女婿,你看看,你看看。不行咱往部队上打一个电话问问他那领导这是怎么回事!”
“姐,你别太过分!我除了他这辈子就不嫁别人!”梅淑说。
“行,咱家就你姐这态度,就这意见,你实在下了决心走了,现在就走,就当咱家没你这个人,以后也别回来,这儿没你家!”梅母说。
梅父皱着眉头听完梅母说这句话。
“阿姨,你们都消消气,这事也怨我,我来家里少,让你们不了解我,我能理解,我家也在农村,家庭条件确实不怎么好,不过我爸妈跟叔叔阿姨一样,都是靠自己双手辛勤劳动生活的人,我尊重叔叔阿姨就跟尊重我爸妈一样,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结婚申请这事错在我,叔叔阿姨应该怪我。我刚调了副连,军务比较多,这次休假只休了五天,不过我也欢迎叔叔阿姨姐姐去部队看一看,全面了解了解我。我会对梅淑好的,希望叔叔阿姨姐姐你们能相信我。我们都还年轻,往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颜鸽飞终于开了口。
“谢谢你的尊重也谢谢你的理解啊,可是感情这东西最不靠谱,说变就变。你们日子过哩好赖,以后跟我家没什么关系。都还年轻?年轻就该让她跟着你受苦?你什么时候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再来说结婚这事,最起码在我们这里给她买一个房子,然后你再把工作调到我们这儿来,以后转业也转到我们这边来。”
又肃脸对梅淑说:“二梅,爸妈年龄越来越大了,难听话我说在前头,你惹爸妈怎么了我可不依你。不过你要走了,咱家不承认你跟他,以后也不跟你走识,就跟爸妈说的一样,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闺女,你俩婚礼咱家这头一个人也不会去参加。”
颜鸽飞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梅淑,一阵一阵心疼发作,在这里,他是最心疼梅淑的。
梅淑顿时觉得万剑穿心,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正好母亲低头拍打裤脚上的土灰。
母亲那染得乌黑的稀零零的长头发齐根长出一截子白发,上面的黑头发仿佛是个昭然若揭的幌子,梅淑一眼看得分外耀眼,扎疼了眼,瞬间疼到心底里去,又梗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地不孝,多么地狠心。
梅父对别着脸的梅母说:“不早了,我送小颜去老钟家过夜,咱家翻盖起北方就有余房了,现在是实在住不开。”
又对颜鸽飞一字一句慈善地说:“老钟家大小二小跟梅淑都是同学,从小一起耍大,我两家关系也处得不赖,他家小二楼上空家多,我引你去住一黑夜。”
梅父额头上的水纹一层叠一层,中间隔着深深地粗沟,先手撑住两膝,弯下腰,再吃力从矮脚椅床上站起来,半晌时光才又直起腰杆。往房门走的背影,双腿已有些打弯,背显得佝偻,脚脚走的沉,头顶已渐现出花顶。
父亲身后侧墙的大相框里嵌着十几张焦黄的老照片,其正中的一张全家合影,是在1986年夏末照的。村学校的黄土操场上,背景是一片金墨绿的玉米地,父母并排坐在一条长条木凳上,姊妹俩蹲坐在双亲膝前,每人手中捧着一大束茄子紫的满天星和杏黄的雏菊,花朵恰恰堵住下巴,笑着露出瓷白的齐敦敦的牙。
穿过一条街,到达街尾的钟家,梅父亲又进去跟钟老医生说话:“二梅同学来了,正赶上家里房子没拾掇出来,二小也引对象回来了,家里能住开咓?”
老村医笑道:“能住开能住开,楼上都空着哩,我给二梅同学生上火就行,有点阴。”
钟老医生老婆忙说:“还缺一床枕头盖地。”
梅父又说:“我一趟叫二梅再送一回,嫂,今天黑夜给你家添麻烦了啊。”
钟老医生老婆一面假笑起来,手大力地一下一下拍在另一条胳膊上:“麻烦甚麻烦,没甚,咱还生?都是老邻家,你看都给你说哩生了。”
钟老医生老婆打量着梅淑身边的英气逼人的一身板正军装的中尉,忽然露出哀伤地神情道:“这是二梅找的对象咓?挺好哩。哪里人?在哪当兵哩?”
梅父亲道:“昂……也不是对象,算是在一块耍的不赖的朋友。”
村医老婆看一眼梅淑脸色,一下明白梅家是不同意,她春期还找梅母想说说让二小钟至善和二梅处对象来着。跟梅母探了几回口,都给梅母借口堵了嘴,话里话外总嫌至善一直在外头跑。可这回偏偏也领了个外地的回来。
颜鸽飞说:“我在江苏边境当兵的,安徽人。”
“嗳?至善也在那。要是至聪……至聪小时候就想着长大了当兵。”钟母说完假笑了几声。
颜鸽飞明显感觉到,当钟母提到至聪的时候,梅淑的手抖了一下。
至善愣了半晌方醒过神来:“快进来先坐,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