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伤的火车
2018-04-15 作者: 文城城
第六章 悲伤的火车
梅淑揭开床箱盖,把衣服一件一件搁进去,翻了一件亮片黑色合身袄出来,一面对小禹说:“我今晚去安莲家和她做伴,她刚离婚了,一个人又病着。Www.Pinwenba.Com 吧”
“离婚了?她不是嫁的煤老板的儿子吗?条件那么好?才结婚两年多啊。”小禹问。
“可能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吧,他们当时见了两面,第三面就是结婚那天,彼此还不够了解。”梅淑说。
梅淑一路遗憾今天是农历十五,却是个阴天。也不知道他那里是什么天气?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正七点,要在平时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看新闻联播的。
可是现在,他正在返回部队的火车上。
颜鸽飞不知火车行到哪个小站,停五分钟,有些人下车有些人上车,那里碎碎地下着点雨夹雪,窗外另外两条黑色的铁轨静静地躺着,映着小站的湿漉漉的寂寂的白灯。
颜鸽飞看了一下手机,七点十分,不知道梅淑正在做什么?她在家?还是在政府的单身宿舍?
他的手指跳着摁出了梅淑的手机号码……犹豫一会儿又删了……接着再摁……再删……终于火车吭嗒吭嗒在铁轨上慢吞吞地走起来。
颜鸽飞一晚上耳朵里都在吭嗒吭嗒地走火车,火车离她越走越远的时候,心上的那种疼却越发清楚到无法忍受了。
他独自跑到车厢尽头的卫生间里吸了几根烟,在昏暗的小空间里橙红的小花开了谢,谢了开。出来时门口等着一个不相识的男人,颜鸽飞从对面的镜中竟然认不出他自己,一双发红的眼睛,憔悴的发白的脸色,不整的军装,他习惯性的略略的整理了一下军装。
从梅家回到城里再没吃过一口饭,他又回到硬座坐下,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着翻着,又在梅淑的名字上停下来,单盯着那个名字直直盯了一支烟的功夫,才又翻到小文书刘魏笑的号码。
他发了条短信给刘魏笑,说:魏笑,我明早出操前归队。
接着,干脆关掉了手机,他唯恐自己会忍不住给她打电话,令她更加置身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颜鸽飞觉得自己的心在哭,哭到疼痛,脸上的泪一滴不流下来,全都流进心里去了。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睡觉,可是又开了手机摁下了梅淑的号。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那边梅淑的电话只想了两声,就自动关机了。
颜鸽飞想,她是不是伤心了?不肯再接他的电话了?因此见是他的号,就挂断了?
金鱼小区的路边,萤火虫一样隔盏亮着奶油白的灯,中央小广场花池边的木长椅上一对恋人坐得很近,正在窃窃低语,他们背对着梅淑。
男的搂着女的细肩,梅淑低头经过二人身边时,二人说话声音更低下来,那女的温柔地叫了一声:“林波,等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去把那部越野车给我接回来吧,好吗?我要酒红色的。”
隔着一棵树,因为听到林波这个名字,梅淑便微微回了一下头。
幽会的正是小林秘书和本地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她的半边妆容,妖娆妩媚,十分惊艳。
这对恋人,好像正坐在舞台中央出演一幕你侬我侬的爱情情景剧呢,万束灯光只把两位男女主角衬出来,灯光外的人就都是这故事中多余的剧外人了。
这剧外人也包括舍友小禹在内。
小禹只能扮演另一个故事的女主角,会有另外的男主角来和她对演下一场爱情剧。
忽然,头顶迷蒙蒙地夜空一小颗一小颗的雪粒飞下来,梅淑加快了步调,走得快一点,满天的雪粒就迎面撞在她的脸上,像飞沙走石,直撞的她的脸疼。
她一抬头,正好瞧见,赵安莲也在她家楼上阳台上的窗口看见她。
赵安莲低唤了两声:“二梅?二梅?”
梅淑在飞舞的雪花中看见她那张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的憔悴的瘦脸,知道她才哭过。
铺天的白雪粒在晚灯中凉阴阴的朝脸上盖下来,落在她的脖子上,又从领口钻到胸口,冻得她浑身发冷,直冷到她的心里去。
梅淑呲着牙笑着和她对招了一下手,说:“好冷啊。”然后一路小跑起来。
梅淑大口喘着气,站在赵安莲家青绿的防盗门外,赵安莲早站在门里等着她了。
二姐们,门里门外一见面,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二梅,我好需要一个肩膀啊……”紧接着,她的两眼泪水又忽地涌满了眼眶。
安莲家客厅地暖的热气,犹如热带风暴一样地卷住梅淑,她的头也像中暑一样地难过,自己的泪也簌簌地往下落。梅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只穿着单丝夹棉睡衣的安莲,任着她抓着她的肩膀抽噎。
二姐们坐进西瓜红的软皮沙发里,知道彼此的泪河里都隐藏着各自难言的心事。
安莲还是一个劲的哭着,她的泪大批大批地涌出红眼眶,梅淑就任由着她哭,任由着她把她心里的苦水都倒尽了,整个肩膀都给她哭湿了,也被她枕的麻了。
过了许久,赵安莲才再张开口含着笑说:“二梅,我终于离婚了。”
梅淑点点头:“早就该离了。”
安莲说:“他家举家搬到太原市中心了,这儿的房子给了我,车子也没往回要,另外还给了我五十万,说是给我的医疗赔偿和精神损失费。”
梅淑说:“煤矿老板当然不在乎那几个钱,马金廷毒瘾一发作起来就对着你发疯,他父母人还算和善。”
安莲说:“他的母亲大义,他的毒瘾恐怕是很难戒掉了,他的父亲马四海……虽说是一身的煤老板气,脾气爆一点,可心肠还是好的,人也还算得上是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