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像我这种女人,你认为还能重新开始吗?我知道,自始至终,陪着我的不嫌弃我不放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你知道吗?我都嫌弃我自己,看不起我自己,厌恶我自己,我都放弃我自己了……我最近常常想起贺青来,梅,你还记得贺青吗?我现在越来越怀念他。”赵安莲冷笑了一声,凝着眉望着窗外头的黑夜说。
梅淑回忆道:“贺青?我记得他爱穿黑衬衫,那时候你也爱穿黑衬衫。”
赵安莲笑起来:“如果我当时不回小城,现在是不是我们的女儿或者儿子都两三岁了?”怔了怔,又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当时要是选择跟他在一起,现在不知道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呢,选择一个男人就是选择一种生活,就像你,就像我。”
梅淑说:“每一个选择都有它的烦恼,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要多想了,因为你当时没有选他,现在一切只道是枉然了,懊悔也无济于事,白白惹得自己更多一重难过,莲,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也不要去回想当初,让它过去,要紧的是以后,回忆里的人是给不了你幸福和归宿的,而且物是人非,也是根本回不去当初的,人,坐的是一趟单程车,没有回程的车票。”
“单程车……是啊……单程车,人活着就是这么愁肠百结的事儿,不管表面瞧着是一个多么轻松的人,只能说是面对生活的态度不一样,这句话也是你给我说过的,生活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想清静也清静不了,你表妹也不让你们清清静静过日子,你们那么难才在一起了,感情是解药,也是毒药,会把一个正常人变得面目狰狞,不择手段,你别不当回事儿。”赵安莲点了点头,抿了一大口酒,半空中晃着空杯子,隔着杯子望着梅淑道。
梅淑也默默地抿了一口酒,拿起酒瓶来一面倒酒一面说道:“我跟凌慧从小一起长大,她说到底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觉得她不会做什么恶毒的事情,我相信她,也相信颜鸽飞。”
赵安莲哼笑一声道:“那可说不好,人在社会上会身不由己,在感情中同样也会,别把人都想象成大好人,从前是一个人,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或许就是另一个人,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
梅淑只默默笑了笑,举起酒杯来抿了杯子里的一口酒。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在街上好像看到甄忆了,他也在这里?你见过他吗?”赵安莲问。
“甄忆?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啊,毕业以后就没再见过他。”梅淑说。
赵安莲抿完杯里的酒笑道:“我也是,不过有一回碰见于鹏,听他说了点甄忆的近况,他好像念了研究生,现在正读着博士呢,他个人情况于鹏没有说,他当时在大学可是热烈追求过你的,你忘了?”
“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人家现在也早该成家了。”梅淑说。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还想着你,等着你,保持着单身呢,再说你现在又没跟颜鸽飞拉了结婚证,这两个男人,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要是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可得仔细想好了,选择颜鸽飞,你就是一个孤独的辛苦的军嫂,选择甄忆,他可是一个前途无量的高材生。”
梅淑笑了笑,摇摇头道:“人家结不结婚是人家的事,我跟谁结婚是我的事,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了,而且,我觉得,我的选择让我很幸福。”
“梅,你所谓的幸福是什么?”赵安莲问道。
“幸福?我的幸福就是父母健在,有一个知己,有一个爱人。”梅淑笑答。
“我的幸福,就是看到你幸福,来,我们姐妹干杯。”赵安莲说完,举起杯子与梅淑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窗外的夜色渐浓,浓的像谁一不留神打翻了墨汁,洒的到处都是。梅淑放下空杯子,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才一会儿的功夫,不想夜都这么深了,时光飞逝,光阴流水,说得一点都没错。”
夜里,二姐妹躺在被窝里说话。
“莲,在我这里住下吧,只要你想重新开始,就能过新生活,我是坚决不让你回去了。”梅淑枕着一只手说。
赵安莲趴着,撑着下巴说:“我了解马金廷,他从来都是嘴上功夫,他没有那个胆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就算马四海心里没有我了,不管我了,我手里还握着两百万,养活自己没有问题。我倒是担心你,颜鸽飞像这样常常不在家,你一个人饭也不会做,又人生地不熟的,下班回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万一再遇上个抢劫盗匪什么的突发状况,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梅淑笑道。
赵安莲又说:“你照顾?你怎么照顾?你自己还跟小孩子一样,我就是不放心你。”
梅淑摸着赵安莲披散在雪白背颈上的头发,在夜光中看着她笑道:“真美。”
赵安莲抬起头来问:“什么?”
“我说你真美。”梅淑看着她说。
赵安莲咯咯笑道:“最美的年纪都过去了,美人也会老的。”又说:“等你们定下了日子,我来喝你们的喜酒,我也算是个娘家人吧?”
梅淑仰面躺起来,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说:“什么叫算,根本就是娘家人嘛。”
“你哭了梅?”赵安莲扭过脸来看着梅淑轻声问道。
“娘家人,娘家人……”梅淑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赵安莲才恍然道:“现在都一时在气头上,但亲人永远都是亲人,父母和姐姐怎么可能永远不原谅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妹妹呢?”
“可是你知道吗?我心里,原谅不了我自己,莲,我恨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梅淑哽道。
“你瘦了,你心里的这块心病太重了,想开点,别让自己那么苦。”赵安莲伸出手来抱住梅淑,心疼地说。
梅淑擦了擦眼泪,笑道:“我知道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提起这件事,心里一时有点……不是滋味,没事的。”
赵安莲抱抱她说:“都怨我,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