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往日

2018-04-15 作者： 丁捷

二十九、 往日

在严家看似闲适的生活，似乎使曹怀义暂时忘却了自己亲口所述的家庭逼婚的烦愁——其实，只有曹怀义自己知道，所谓的“逃避逼婚”实在是子须乌有的。Www.Pinwenba.Com 吧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受曹维新之托，来找严紫风的。他觉得他是带着“使命”心急火燎地赶到这个偏僻小镇的，可万万没有想到没有遇上老同学人，却遇上了老同学落难。他一肚子的话语和激愤之情立即亘在心里，无从发出。

大约两个月前，怀义和几个好友约了去玄武湖边的鸡鸣寺素斋馆，吃一顿素斋。待他们吃完素斋，一群人说说笑笑走下鸡鸣寺的台阶，其中一个建议，说既然到了鸡鸣寺，不作兴不来烧一炷香，更何况有那么多漂亮的小尼姑，兴许我们去，会给她们带去一些春风，也算是做一次善事呢。

大家嘻嘻哈哈拾阶而上，并没有在意有一个怀抱婴儿的少妇一直跟着。那少妇趁曹怀义偶尔与人群拉开的时候，喊了一声曹怀义的名字。怀义掉头定眼细看，不禁一阵惊喜，说，嗨嗨，怪了怪了，在这儿遇上你，曹维新啊，你这样子可吓人，不敢认啦！

曹维新穿了一件藏青扎染的古式袖襟上装，这与她大学时的新派打扮判若两人。加上怀中抱了孩子，还真让人不敢轻易喊她哪个曾在学校风靡的代表新派的名字。曹维新嘻嘻笑了两声，咧开她美丽的大嘴，说，希望我没吓着你，老同学，我这是“老来嫁作商人妇”，穿什么衣服不能全由着自己。曹怀义调侃道，哎呀，贤惠贤惠，承传了我大中华千年封建之美德啊。曹维新不自然地扭扭脸，说你别讥笑小妹了，吃人家饭，穿人家衣，可不能随心所欲、挑三捡四了。怀义忍不住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起老同学，并开玩笑说，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时追了你。曹维新呸了他一声，说我们同姓本家，我是你妹妹，你怎能动我！

两人逗了一会嘴，发现丢在一边的怀义的同伴在等着，才把话题转到正经上来。曹维新告诉他，自己大学其实没毕业时就嫁了现在的丈夫，他是一个做海运的老板，南京本土人，常年奔走在南京、上海和西洋；年纪大一点，四十大几的，死了结发妻子，但是人还算挺大度。说到这儿，曹维新忽然眼睛一红，泪珠掉下一串，说，没有这个年纪的人，不经过些事，谁能在乎我啊，你知道我在学校里跟严紫风那些事的。

曹怀义见她越说越激动，提醒她他的同伴在不远处听着呢。曹维新恳求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先去忙吧，我在山下的鼓楼绿茶社等你。曹怀义答应他。在鼓楼绿茶社的一个偏僻角落，曹维新向老同学哭诉出一个秘密：怀里的孩子是严紫风的！

曹怀义着实吓了一大跳，只一个劲重复说，没想到、太突然，太突然、没想到，其他便一时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只是怀着十分的好奇和惊诧，去看她怀中的孩子。见孩子睡得正香，一张小脸粉红，也看不出是男孩是女孩。曹维新似乎发现了他的心思，说是个女孩，当时发觉自己怀孕，怕得要命，恰好家里常来的客人中，有一个丧妻的老板，她偏以意想不到的快速度“投怀送抱”了，要不然真不知如何对付舆论灾难。即便是这样，父亲还差点把老命气断。

曹怀义听到这儿，说那你当时为何不干脆跟紫风结婚呢？

维新忽然抹抹眼睛，冷笑了一声，说，他呀，不值得。怀义不解地说，论革命，紫风确实懦弱了一些，但他有他的难处，听说他是江北的大户人家，有千亩地的，那不是要革掉自己的利益吗！维新说，他倒不是那种贪财的人，我看他是贪生，可对生命又没有男人应有的勇气与热情。曹怀义说，我弄不懂你们这些女生对男人的要求，但我看他人还是很重情义的，也忠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