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别

2018-04-15 作者： 丁捷

三十二、 别

第二天，怀义便正式向孝翁告别，要回南京。Www.Pinwenba.Com 吧孝翁感到有些突然，说，怎么从县城一回就要走，莫非住在这里腻味了，不妨再住些日子，反正回去也没有多少事情，兵荒马乱的，或许乡下更安全些，而且，老朽还真是喜欢听你说说金陵的事情，特别是那学界的事啊。

怀义笑道，伯父说的哪里话，能和您这样的鸿学大儒多待些时日，是晚辈求之不得呢。

说这话时，曹怀义的眼神游离不定，继续说到，我也很喜欢跟您老叙叙，可是光是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南京的信息不通，两眼一抹黑，我不能老是逃避现实，得回去看看；另外，也好通过老朋友们疏通疏通关系，若找到得当的人，兴许能把紫风兄弄出来。

怀义说到这儿，忍不住说，我还真是担心紫风兄的处境……没想孝翁听了这话，立即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告诉我他在县城的处境。又摇摇头叹息道，有必要操这份心吗！曹怀义连忙说，有必要的，有必要的，我跟紫风是同窗好友，哪能见难不帮呢，您不是要我当小人么！

孝翁愣愣地看着怀义，好久没有吭声。曹怀义见他不想听自己细说，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起作用，就索性告辞，说过几日再来看老人家之类的客套话。孝翁说，也好也好，就不再挽留。他吩咐如花和黑嫂去镇市上买些土产，让怀义带回去给亲友们。

在镇外的路边搭车的时候，如花把一包董糖和几包云片糕递到曹怀义的手里，眼里就流出了眼泪。曹怀义慌忙解释说，我、我没有来得及跟你们说，我在县城见了紫风，他身体挺好，处境也不算坏，能够吃饱睡足。眼下没有什么事，但是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关在那儿，现在时局动荡，兵荒马乱的，万一在这里打起仗来对他没好处。我这就回南京想办法，争取早点把他说情说出来。

如花这才止住哭。怀义望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妇人，又继续说，你在家照顾好公公，其他事情就不要操心了，要当心身体，以后，要你做的事还多呢。如花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又是眼睛一酸。曹怀义定定地看着低头无语的如花，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什么内心想要说的话，只好说了些感谢照顾，在这儿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等场面上的话。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从上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递到如花面前说，这些天来，麻烦你们不少，我也没什么好相送的，就把我最喜欢的这支笔送给你吧，做个纪念。如果有空的时候，不妨跟公公或紫风学学写字，钢笔不像毛笔，很容易就能把字写好。听说你姐姐毛笔字写得好，你写一手好的钢笔字，不就跟她媲美了么！

如花忽然破涕为笑，说我喜欢，我可喜欢既简单又容易学好的东西。她攥着钢笔的手来回搓弄，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怀义便掉头走，边走边说，下次我给你带些洋墨水来，有红的有蓝的，比黑糊糊的墨漂亮多了。

曹怀义想了一下，又说，你公公是值得尊敬的，他做得也对，这件事我们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个人名节得失。嫂子以后自然会明白，只是眼下还是要尽力在家照顾好老人家的身体。这件事会有转机。

车子扬尘而来，曹怀义登车的脚步迟迟缓缓。透过车床玻璃，他看见如花始终低垂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他看见那双美不胜收的凤眼里，变幻着简单的快乐、忧愁和希望——其实，车子已经走得很远，这种似是而非的眼神，更多是怀义的心思描画出来的。车子快速向前驶去，弥漫的灰尘挡住了曹怀义的视线，也使得如花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缥缈，渐渐地终于完全消失在了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