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绝笔

2018-04-15 作者： 丁捷

三十三、 绝笔

正如关如玉担心的那样，孝翁难以度过老来家门破败的不幸。Www.Pinwenba.Com 吧曹怀义的到来让孝翁获得了一丝最后的宽慰，并发出了他人生最后开心的一笑，但那仅仅是宽慰。曹怀义离开后的半个月，孝翁就离开了人世。

八月十五的前几日，如花指点着黑嫂和几个长工忙里忙外，置办过节的祭品、物件。这天一大早，如花端着早茶去孝翁的正房，敲了敲门，就推门而入。如花以为公公在熟睡，没敢喊醒他，将早茶点放到床头案上，就退了出来。

这一天特别的晴朗，太阳竿头高了，把大院里照得白花花的。炫目的太阳提醒了人们，孝翁还没见出屋呢。按前几天的情形，他现在正应该和曹怀义到院外的田野里散步呢。如花往往会对在院子里伸胳膊踢腿的曹怀义说，公公还没起，我去叫醒他吧。曹怀义一般会赶忙拦住，说老头子晚上跟我聊得迟了，一定是太累了，需要多休息的，我们不便搅扰他。如花就会跟怀义聊上几句，问候他晚上的休息状况，怀义也会将与孝翁谈论的事情拿出来说说。可今天，如花在忙忙碌中突然听到公公房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那是黑嫂异样的声音。她心里咯登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冲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是那种**的气味和黯淡的光线。如花端来的早茶点未动过。孝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好像再也不愿意睁开。黑嫂正跪在地上，哭着说，我进来收拾，发现碗碟没动过，喊了老爷，没有回应，就凑近看了看，才发现老爷他……黑嫂说不下去了，眼泪鼻涕早已流了满脸。如花扑通跪到了孝翁的床头。

孝翁在裆镇是声望至高的长者，乡邻和一帮老友的帮助，办丧的事情倒是没让如花操心。如花披麻戴孝，整天困守在自己屋子里。她没料到自己来了严家两年，就生出这么多的变故。现在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守着孤寂空荡的老宅。如花越想越觉得怜悯自己。他看见窗外的玉兰树已经枝繁叶茂了，正开出硕大的玉兰花。这白色的花朵除了悼念灵堂里的孝翁，好像再也无法带给如花什么新鲜的气息。如花看着玉兰花，泪如泉涌。她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玉兰花要告诉自己什么，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不再是原来衣食无忧姣美富裕的关家二小姐、严家的少奶奶。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收拾孝翁的遗物时，如花在孝翁的抽屉里除了看到一大摞未拆封的信件——都是严紫风从县城写来的，还看到三封未封口的信，是孝翁的笔迹。三封信，分别是写给严紫风、曹怀义和她自己的。如花虽然所学不多，但文章还是读得来的。他惴惴不安地拆开留给自己的那封，借着老屋黯淡的光线，细细读了起来：

如花贤媳：

自你嫁入严家，我就有所不祥预感。此等预感当然不是来自于你，乃发乎老朽对人生世故之洞察。儿紫风软弱，恐不能带给你幸福之婚姻。为此，我一直忧心忡忡，且在你面前惭愧不已。

当此乱世，恶人当道，竟以抓捕我儿紫风的卑劣行径胁迫老朽，去做为虎作伥的歹事。可老夫一生虽未能成就大业，但自以为为人正直，辱国损民之恶事，更未曾做过；利诱势迫，岂能撼动老夫之意志。

令我断肠的是，紫风如此不辨是非，在狱中竟与他们串通一气，几乎日修一封家书，或苦苦哀求，或曲折胁迫我就范。翻遍严家族谱，没有卖身求荣、屈膝求安的贱骨肉，所谓上梁之正，下梁不歪。今日紫风，此乃严家之一脉单传啊，日后，你仍当记取老朽之嘱，协助紫风修良养正，长丈夫之骨肉，存汉子之锐气……唉，此类事情，不说也罢，你尚年轻，不谙时世，错嫁入我家，受此苦命，我有大半责任。我在世不几日矣，未能为你造福留财，现已万念俱灰，别无他恋，唯求早死，登西方极乐之界，或可解脱。这些日来，你甚劳苦，每日煎药送水，我实在不忍再在你的伤心之上添柴添火，所以辜负你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