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嘱托

2018-04-15 作者： 丁捷

四十、 嘱托

到了凌晨，姐妹俩像有些生离死别的味道。Www.Pinwenba.Com 吧妹妹一直趴在姐姐温暖的肩上，向姐姐说这两年的生活。后来话题说到紫风的老同学曹维新和曹怀义，如花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孝翁的遗信，给姐姐看。如玉读了，好一阵沉吟不语。如玉说，你塞给我包袱里的那封你公公写给曹先生的信，我也反复读了几遍。我最佩服你公公的学识和气节，他不会看错人。如果我在这里有什么意外，你们不妨变卖了家产，带着爹妈到南京，去投靠曹先生，请他帮助安置你们。

一听姐姐说出这样的话，如花又哭起来。姐姐帮她洗了一个毛巾，擦了眼泪，用命令的语气说，不许再哭了，你不是一直不服气别人当你是孩子吗，你要做出大人的样子，坚强些，今后许多事，不是光由着自己想，更要为全家人担着点，爹妈年纪不小了，紫风又上学上得有点愚拙，你要当自己是一家之主啊。

分手前，如玉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跟妹妹谈谈自己跟紫风之间的一些事情，好让如花对丈夫有一些全面的认识。也许，对于尚在与紫风热恋中的妹妹，稍微泼些冷水，能够为她清醒一下头脑，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够帮助妹妹从**被侮辱后的精神愧疚、耻辱感中解脱出一些来。如玉说，这些事情其实没有说的必要，不说比说好，但现在凡事要多做点准备，但是今天这个形势是谁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的，所以今天能说的事就不拖到明天说。紫风生死未知，妹妹你不能不多做些感情和心理上的准备。

姐姐说了很多的过去，但时间和环境，不容许她去委婉加工，娓娓道来。她说得大胆，直白，简练，几乎没有修饰和铺垫。她把重点说到了曹维新身上。在感情上，曹维新只是如花眼睛里的一个抽象符号，她留在紫风的几本言情白话小说的扉页上，是几个黑糊糊的字而已。在姐姐的叙说中，曹维新从书页上走下来，丰满，自信，充满城市小姐的新鲜气质，咄咄逼人。

如玉话说到此，忍不住气愤：我对她爱上新学生不奇怪，甚至可以接受，可以退出，毕竟是个小地方的平常女子，经不起跟人家大家闺秀一比。可我发现他与女同学曹维新做着同样的苟且。我写信质问他，他说，新学校里都是这样的。我反驳说，新书我也读过，只是倡导恋爱婚姻自由，没有允许男女是非啊；再说，到哪朝哪代也没有说一男可二女，且未婚，洋人也没有这样的德行。可紫风对我说，他终究是要娶我的，不娶两个老婆就是进步。我失望透顶，我曾经想随他去南京读新学堂，初始是因他母亲病卧，需要我照料，后来老太太病故，我发现这样的新学堂不读也罢。

如花已经沉到这些纠葛中去了，嘴里直说太可怕，太可怕了！仿佛是在听说一部与自己的生活毫无关联的古书。可当如玉说到抗婚使妹妹错嫁时，如花竟脱口说，我没有认为自己吃亏，紫风很好啊，我不在乎那些，尤其是跟姐姐你，我妒恨不起来。

说完这话，她才想起自己刚才所听故事，激起的义愤对象就是紫风呢。她咬咬自己的嘴唇，这才感觉自己身上和头顶的剧痛，马上恢复了知觉。但她的心里，却怎么也不能立即把那个风流的新学生紫风，跟自己的丈夫画出等号来。她对丈夫的思念，却在姐姐的缓慢叙述中，潮水般汹涌。

轻叹了一口气，关如玉用白瘦修长的手指，为妹妹轻轻梳理药纱间的柔发。

我不是说紫风有多么坏，更不是想让你怨恨紫风。如玉盯着妹妹被泪水过多浸泡，而有些肿胀的双眼，说妹妹啊，我只是让你知道世界不单纯，人不单纯，用单纯去承受不单纯，人生是要失败的。

从如花的眼睛里，如玉读到了妹妹对自己话语的费解。如玉转开话题，说明天也许你就能够见到紫风了，你们回去要好好过日子，两人为团聚都吃了不少苦，不要再去想任何已经过去了的事情。紫风这人性格软弱，但心地善良，只要跟你生活在一起，他会对你好的。

妹妹点点头，她已经没有心思听姐姐说话了。她的眼前出现了可怕的幻觉：他看到黄胜利那支枪已经指向了严紫风，她看见一群士兵拖着丈夫的尸体狂奔向荒野，紫风的肉和骨头，叮叮当当地掉了一路，她看见黄胜利又提着枪冲了进来，拖着姐姐的头发往外去，姐姐的衣服被划掉，姐姐的两个**暴露在肮脏的空气中，无数只士兵肮脏的手向姐姐的胸脯伸过去……

如果万一紫风他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就听公公的话，跟那个曹先生走。如玉说，我在你公公身边生活了好几年，知道他顽固但不世故，目光挑剔却有远见，很少看错人。他既然肯把自己的儿媳妇托给别人，曹先生我没见过，但一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玉还在说着话，忽然看见妹妹的眼睛翻出了白，脸色发青，失去了知觉。她赶紧给妹妹灌进一点温水，然后把妹妹抱在怀里，用手指关节压迫妹妹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