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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须自冻阳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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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须自冻阳春雪

2018-04-15 作者: 杨守松

不须自冻阳春雪

昆曲艺术不应是一枚仅供收藏的古币,而应成为一种流通的硬币。Www.Pinwenba.Com 吧任何国家的传统艺术精华,都应该让它回到生活中来。

——余光中

一个戏的修改发展是很正常的,但要有具备改戏资格的人才能去改,刚学会的人是没有资格的,还没消化好,就凭主观去改,是改不好的,也不会有好的发展。

——朱家溍

我们必须改变所有东西都要“发展”的“一刀切”的思维定势,我们必须明确:遗产是不能“被发展”的,它只能被继承。

——田青昆曲一向是演现代戏的

合肥四姐妹中的二姐张允和,在1958年11月10日的“日记”中说——昆曲一向是演现代戏的,例:(1) 《鸣凤记》演出时,严嵩刚倒。戏则早已做好。演出时,有人大惊,离座欲去,人告严嵩已逮捕,始安座。(2) 《桃花扇》在清康熙时演出,反清。(3) 《五人义》演出时在魏忠贤出事后四五年。

《剧说》卷三:“《鸣凤传奇》,初成时,令优人演之,邀县令同观,令变色,起谢,欲亟去。弇州徐出邸抄示之曰:‘嵩父子已败矣。’”四姐张充和答允和二姐观昆曲诗,名曰“不须”——收拾吴歌与楚讴,

百年盛况更从头。

不须自冻阳春雪,

拆得堤防纳众流。昆曲也演《小放牛》

昆曲高雅,是“雅部”,是在厅堂里供少数人享受的。但当昆曲而昆剧之后,就很难免俗了。“剧”者,戏也。演戏看戏,岂能仅仅就是一个“雅”字?最为明显的就是增加了“净丑”,这就使得昆剧向“雅俗共赏”靠近了。所谓“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也无非是说昆曲“大众化”了。

昆曲当然是阳春白雪,但是昆曲也有下里巴人。

昆班会上演一些非常通俗的剧目。

2013年10月11日,南京江宁织造府红楼,南京昆曲社和台湾“中华昆曲艺术协进会”联合演出,名为“水墨江南的昆曲情怀”。一边是甘家大院后人汪小丹,一边是台湾师范大学的杨振良、蔡孟珍夫妇,演出前,我仔细浏览节目单,最早来大陆拜张继青为师的蔡孟珍,不仅演六旦,还演正旦,汪小丹的得意弟子窦笑智一鸣惊人演《刺虎》……再往下看,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小放牛》——

着实惊讶甚至惊异:有没有弄错啊?昆曲也有《小放牛》?

就问一同看戏的吴新雷老师,老师说,昆曲艺术被很多地方戏学习、吸收,昆曲也从地方戏中吸收营养。乾隆时候,昆曲就从二十多种民间地方戏中吸收营养,昆班上演《小放牛》,就是向地方戏学习的一个例子。

清末昆剧艺人演出,开场前的“跳加官”、“跳财神”等,都是下里巴人的所好。“传”字辈艺人邵传铺、沈传锐、周传镑、薛传钢、郑传鉴等都串演过“男加官”,为吴义生所授。华传萍、姚传芽、王传渠、倪传银、包传锋等还演过“女加官”,为尤彩云所教。

所以,庙堂之高,乡野之俗,都曾经是昆曲的“知音”。

昆曲的产生,是雅与俗结合的结果。

昆曲的生命,也在雅与俗的结合里得以延续。

从《焦裕禄》到《14∶28》

颇有意味的是,被认为是最保守的顾笃璜,反对一切改编和创新,但他告诉我,他也编写过昆剧《焦裕禄》在苏州上演!“当然也是政治需要,没有也不可能成熟。”

2008年6月,柯军和顾聆森在昆山躲藏几天,编写了《14∶28》,借助昆曲这个载体,将作者对生与死的思考,贯穿其中,表达了昆曲人对汶川地震死者的悼念。柯军在“演出前的话”中说——在大灾大爱大情面前,艺术创作历来不会失语,艺术家此刻自有担当。没有什么人给我命题。这是自我创作的冲动,是原创激情在我心中的燃烧!

我要告诉观众的是一个道理,而非只是一个故事;我要以一种理念来感染观众,让每一个观众都成为理念的主人,在思想上产生共鸣,让观众的灵魂和思想参与表演,与我一起成为创作者,一起成为体验者,最终一起思想,一起演绎,一起思考!

探索一条昆曲与时代共呼吸的艺术之路!11月22日,汶川大地震半年祭,在东南大学举行《14∶28》的公演,筹得义款一百四十八万元。

现代版创新的经典

由以上描述可看出,“雅部”的昆曲有时候也流俗。还有,针对当下,今人和古人表演的内容和形式是不一样的,古人多讽喻时事政治,今人多歌颂或者表达文化关怀。

都需要,都很美。

不过,前者往往能成为经典,后者却只能上演一时,没有也不可能流传下去。

1949年以后,创新或者新编昆曲,成为经典的仅有《送京》一折。

《送京》是侯永奎和李淑君成功合作的结晶。

1961年,焦菊隐妻子秦瑾根据流传颇广的千里送京娘的故事,以“野旷天高”四个字作为创作的气韵,编了《送京》这出戏。

陆放写的曲子,很好听。

侯永奎一起把关设计动作。

新编的戏,成了经典,成了“传统”。

传统也要新解

都说顾笃璜反对创新,其实顾笃璜骨子里就是创新的。他反对的是那些以创新的名义糟蹋了昆曲的人。而对于伴随时空变化而必须的改变,他不仅不反对,而且自己也身体力行,积极创新!

排《白兔记》,本来是有磨台的,他说磨台边上生孩子,让人觉得很脏,他意思是能不能隐到舞台背后?都同意,后来还把磨台的磨杆也拿掉了,靠表演来体现,用舞蹈语言来表现生孩子的痛苦。这样改了以后,大家一致叫好。

排《长生殿》,在细节表演上也有诸多的创新,比如唐明皇升天,与杨贵妃相见,不可能像外国电影那样立刻去拥抱。顾笃璜就说,你们有多大能力,就停多长时间,就是用电影里面的大特写,唐和杨都静止,默默注视,这样的“对视”需要充分的表演艺术,充沛的内心世界来演绎。每到这里,观众会屏声静气,鸦雀无声,最后相见,观众和演员一起,情绪火山般爆发、释放……

梁谷音和张洵澎说

在《红娘也性感》一文中,梁谷音就谈了她在细节处理上如何“加”了自己的东西——这时候的红娘,你说她懂,她也懂;说她不懂,她也不懂,他们两个在屋里了,你站在当中干什么呢?她也傻乎乎地不走,所以张生说,红娘姐外面有人来了,她也当真了:“在哪里呀在哪里?”两个人进去了,把门关上了。红娘还说:“张先生,没有人,没有人。”

这里是我加出来的,老的本子是红娘跑到这里就直接叫:“张先生,开门呀,开门呀。”我也觉得有点空,所以加了句词。采访张洵澎的时候,她说——体操没学,但是我一直是看他们表演的。我是敢于去吸收的。但是吸收不是照单全收。我能够做到这个是我需要的。我要在我自己姓“昆”的身上,我这个昆曲的核心我要抓住的,我是要美化她,我提升我自己的剧种。而不是我吃了青菜我不消化我脸发青了。

为什么我的步子丰富了很多步,不是光走个台步,不是的,我有很多步子。迈克尔·杰克逊的步子我放在乔小青里,到杜丽娘死了的时候那段唱,我叫她“阴步”,就是迈克的。《题曲》演到她兴奋的时候,我用的是爱尔兰踢踏舞,但是你看不出来,因为有裙子遮住。吸收了以后为我所用。皇家粮仓《牡丹亭》

北京有个王翔,拿了明代皇家粮仓的经营权。他煞费苦心,试图找出昆曲与粮仓的契合点。在“像垃圾一样”的实验失败后,于2006年底遇到汪世瑜,两人决定合作,开始南昆北演历程。

2007年5月,厅堂版的《牡丹亭》在话剧导演林兆华和昆曲导演汪世瑜精心筹划下开张。

粮仓分成两块,一边做了饭店,一边就是昆曲的“厅堂版”。演出每周三天。最高1980元的票价,可谓“天价”,但是依然上座率很高。

2008年12月6日,我被汪世瑜安排在楼上看戏,在座位上可以俯瞰整个剧场,演员和乐队尽收眼底。四五十个座位座无虚席。演员与观众面对面,“零距离”。舞台布景虚实结合,时间空间的调度新奇而亲切。书法与绘画是当场创作的。雨丝从“天上”下,风片在身边吹。“杜丽娘”还魂,突然从后边的舞台亮相,穿过观众的通道也穿过阴阳两界的时空……

“零距离”的“把玩”。

厅堂外冰天雪地,厅堂内暖意融融。

汪世瑜说,可以这么演,给极少数人把玩,也可以走向大众,十元或者不收门票。“只有昆曲能做到这点。”

六百年的粮仓,六百年的昆山腔。

昆曲高铁、地铁和12Q

厅堂版《牡丹亭》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按照刘洪庆的说法,王翔是“企业家中的文化人,文化人中的企业家”。

昆曲人的热情和探索精神始终没有停止。

2010年7月,上海昆剧团郭宇率团在南京演出,12月28日,柯军率团到上海演出;所有剧目,基本上都是两家演员同台献艺,因为上海与南京有高速铁路,两地演员和观众可以便捷往来,所以就取了“昆曲高铁”这个命题。

2011年国庆前,观看了张军的实景版《牡丹亭》,又看到永嘉昆剧团与楠溪江旅游结合,举办“昆曲演出周”的微博消息,接着,从南京媒体传出了一条更为醒目的新闻——

《新华日报》:“‘杜丽娘’、‘柳梦梅’昨乘地铁昆曲‘穿越’之旅惊艳众人”;

《现代快报》:“穿越六百年昆曲‘咿咿呀呀’进地铁”;

《南京日报》:“地铁二号线开出‘昆曲专列’”——

9月27日,昆剧名段在南京地铁新街口站和二号线列车车厢内上演,来自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的六名昆曲演员为地铁乘客表演了《长生殿》、《桃花扇》、《牡丹亭》等三段昆曲经典曲目。

大雅光临,大美“下凡”。惊讶、惊奇,也惊艳!高速运转匆匆忙忙的脚步,被昆曲的一个“慢”字吸引了留住了——哪怕是留住了一瞬、一秒,也是艺术的成功和奉献。

在台湾,有个12Q剧团,主要是由几个年轻人组织起来的,其中就有我采访过的杨汗如,上海昆剧团的吴双也在这个团队之中。据说,这个剧团开宗明义,就是有“12”的昆曲,然后把所有时尚的年轻人喜欢的元素都糅进去,糅到昆曲里面去。

2013年10月底,他们演出“创意新昆剧”《情书》,故事由《西楼记》脱胎而来。香港的票友邓砚文和梁淑明专程赶过去看。舞台不大,但是“融会贯通”,既是西楼,又是书房,还是车和船。可开可合,收放自如,根据剧情发展,随时变换场景。邓砚文让我看她的手机录像,唱的确是昆曲,唯美,只是结合了现代年轻人的审美情趣,高科技也运用得十分自然。

11月1日晚上,香港弥敦道63号国际广场三十楼,众声喧哗的餐厅里,两位年轻人兴致勃勃向我叙说了这个剧的好。

还说,票价四百元台币,很便宜。光凭这,“一定是不够的”,虽然有文化基金方面的补助,但是肯定不足,就是说,年轻人自己还得贴钱进去。

好在有观众,有它生存的空间。

“昆曲插上电”

由谭盾和张军担纲制作人、张军昆曲艺术中心出品的中国首部实景园林昆曲《牡丹亭》,自2010年至今,在上海青浦朱家角课植园上演了将近两百场,已经成为上海的一张文化名片。

2012年,昆山也有了克隆。

毫无疑问,越来越“好看”了。

质疑之声伴随而来。比较集中的是“炫技”和“炫耀”(甚至是“炫富”)让一些人担忧:昆曲是这样的吗?这也算创新吗?这到底是高科技为昆曲梳妆打扮,还是昆曲为高科技涂脂抹粉?

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同样“创新”两个字,往往会有不同的解读。

对此,台湾大学戏剧学系特聘教授王安祈说得很透彻:我很不喜欢坐在剧场里由学者来主导一切。我觉得剧场不是写论文的地方,戏就是好看就好……

2009年9月26日,在上海新天地壹号会所里,一场全新的艺术盛宴隆重登场——上海新天地昆曲沙龙系列活动的首场主题沙龙《当昆曲遇见钢琴》,在张军和素有“原声李斯特”之称的青年钢琴艺术家孙颖迪之间展开。

昆曲与钢琴结合,张军的奇思妙想。

2011年12月28日,赶到浦东看“水磨新调Kunp Iug——张军新昆曲新年慈善音乐会”。

张军出场了。“很难得,二十几年来一直是穿着戏服表演,而今晚是西装。昆曲插上电,与时代相通,今晚,我是歌者。”

开始还是箫笛为主要伴奏。也许是为了让观众有一个适应过程吧,慢慢地,吉他、贝斯、摇滚、爵士鼓等悄然加入,并且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带入一种梦幻般的艺术氛围。

《长生殿·闻铃[武陵花]》,高响低鸣,字正腔圆。张军把皇帝老儿在国破家亡时孤魂凄冷、血泪交并的情状唱得到点到位。因为对剧情的深刻理解,演唱时倾情投入,所以这段高难度的演唱张军唱来驾轻就熟。歌者泪水晶莹,听者泪眼模糊。人们似乎根本就没在意是什么乐器或者什么样的电声配合了演唱。当然,此时此刻,人们也已经不在意是不是昆曲或者有多少昆曲成分。此刻,感动是惟一。

《牡丹亭·硬拷[折桂令]》和《邯郸梦·扫花三醉[红绣鞋]》,节奏加快,不仅有箫笛、二胡、琵琶、古琴等传统中国的民乐,更大胆加入了吉他、贝斯、小提琴。于是,电声、摇滚、爵士等音乐元素与传统的中国民乐都成了昆曲歌者的伴奏!

到了《牡丹亭·寻梦[江儿水]》,小提琴手出场,演奏者超时尚的紧身打扮和活力四射的狂野的强刺激表演,把演唱会推向了**。张军与提琴手共同主宰了舞台,所有的声光电等一切现代化的西方的乐器和手段蜂拥而上,各就各位,有机地汇聚成一种强大的冲击波,迫使观众与剧场气氛呼应,紧随演员,魂牵梦绕般热血贲张,激情澎湃……

最后一曲《牡丹亭·游园[皂罗袍]》,张军与小提琴手、打击乐手、说唱歌手一起狂歌劲舞,以[皂罗袍]之最后三字“溜的圆”压台,然后礼花腾空,一片喜庆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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