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逸不入仕戴逵的祖父、父亲都曾是晋朝的重臣,其兄又为晋朝立下汗马功劳,因而晋孝武帝十分感谢戴家的忠心。当他得知戴逵学贯古今,名震天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时,于太元十二年(公元387年)派命官带了“束帛”到剡山征戴逵来朝为官,并封他为散骑常侍,国子博士。戴逵对来使说:“老父有病,已是气息奄奄,且不知道还有几日在人世,故逵之尽孝时日苦短,望皇上垂怜,收回成命。”其实这显然是推辞之话,孝武帝也心明白,故没有勉强。待戴逵父亲西归后,尚书仆射王王旬再次上疏,复请征戴逵为国子祭酒,加散骑常侍,戴逵又找到了一个理由辞掉。戴逵一生隐逸不仕,潜心致力创作,从而在艺术上取得非凡的成就,攀上当时绘画和雕刻艺术的巅峰。
晋孝武帝太元七年,秦王符坚大举犯晋,晋军采取以逸待劳和各个击破的战术,凭借有利的地势,靠几万人打败了上百万秦兵,创下了历史上最为成功的以少胜多的战例,这便是着名的淝水之战。在这场恶战中,戴逵的兄长戴逯立下大功,朝廷一下把他的官阶提了几级,地位也跟着显赫起来。有一天,谢安来看望戴逯,问:“你们兄弟二人,一个立志做隐士,一个却一心为国建功立业,处世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悬殊呢?”戴逯回答说:你过奖了,其实我并未给国家做多少事,而朝廷委我如此重任,使我感到担子太重,恐怕担当不起;我的弟弟的初衷不改,立志隐逸,这倒是真的,无论谁跟他做工作,也无法改变他的这种追求,这是您也知道的。
妙手着丹青我国的绘画艺术,源远流长,历史悠久,具有浓郁鲜明的个性特征,在世界艺术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到魏晋以后,我国的书法和绘画艺术发展到一个高峰,书法以二王(即王羲之、王献之)为代表,绘画则以戴顾(戴逵、顾恺之)为旗手。
戴逵是当时绘画艺术的集大成者,南朝齐人谢赫在他所着《古画品录》中称赞戴逵为当时绘画界的领袖。戴逵所画人物画和肖象画,在艺术上达到很高的成就。据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录》所载,戴逵的人物画、肖像画就有十余幅,其中影响最大的有《阿谷处女图》、《胡人弄猿图》、《董威辇诗图》、《孔子弟子图》、《五天罗汉图》、《杜征南人物图》、《渔父图》、《尚子平白画》、《孙绰高士像》、《嵇阮像》等。他还精于山水画,他的作品一时成为众人仿效的范本。被收入《历代名画记》的山水、飞鸟、走兽画有《狮子图》、《名马图》、《三牛图》、《三马伯乐图》、《南都赋图》、《吴中溪山邑居图》等。戴逵绘画,在艺术上具有独特风格。所画人物,形神兼备;所画山水,情景交融,充分显示我国古代绘画艺术创作中的现实主义传统,成为后人学习的极好典范。他曾作《七贤与荣启期》图,后为人所临摹,做成砖印壁画,陪葬于南京西善桥之南朝墓中。此画共分两幅,分嵌于墓室南北两壁中部,各长2.4米,高0.8米,实乃画中巨制。南壁绘刻嵇康、阮籍、山涛、王戎四人,北壁绘刻向秀、刘伶、阮咸、荣启期四人。这八位高士皆席地而坐,服饰不同,姿态各异,神情迥别,充分表现他们当年结伴郊游的生活情趣与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所画人物莫不个性鲜明,神态*真,各尽其妙。
戴逵画风,对后人影响极大。比他稍晚的顾恺之,就十分钦佩他的才能,并且将他的绘画风格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使中国人物、山水、佛仙、禽兽之画的技艺臻于完善。顾恺之比戴逵小26岁,却在他所着《魏晋胜流画赞》中,收录了戴逵的五幅作品,他们分别是《七贤图》、《嵇轻车图》、《嵇兴图》、《陈太丘二方图》和《临深履薄图》,并且一一给予很高评价,称赞他的作品世人“莫能及之”。
镂刻师古今戴逵在艺术上的又一重要贡献是雕刻。
东晋时期,佛教文化得到极大发展,佛教艺术亦在全国迅速,特别是佛教造像艺术一经引入,便在四面八方迅速传开。戴逵本来就对佛经有深入研究,深刻懂得佛经要意,对佛经故事亦了如指掌,故所刻佛像形神兼备。
晋孝武帝中叶,会稽山阴灵宝寺慕名求戴逵为之刻一尊一丈六尺高的无量寿佛木像。佛像刻制完成后,观者无不称妙。可戴逵左看右看,总觉得这尊像的神态过于死板,而情感表现得不够充分,缺乏一种对人的冲击力和震撼力。他逐一向众人请教,但大家都说恭维话,不提具体修改意见。戴逵想,看来人们怕我面子过不去,不愿说真话。于是他就躲到屏风之后,把参观者对于佛像的各种议论记录下来,如有的说:这佛像上额太窄;有的说:这尊佛的两眼太小;还有的说,这尊佛的耳朵应下垂,以显现出大度风范的样子……诸如此类,戴逵都一一记在心里,反复琢磨,然后反复修改,前后经过了三年时间,终于刻制成一尊符合佛经教义、体现民族风格、深受观众赞叹的完美佛像。唐道宣在《法苑珠林》里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自泥洹以来,久逾千祀,西方像制,流式中夏。虽依经溶铸,各务仿佛;名士奇匠,竟心展力,而精分密数,未有殊绝。晋世有谯国戴逵,字安道者……机思通赡,巧凝造化,乃所以影响法相,咫尺应身,乃作无量寿挟持菩萨……准度于毫芒,审光色于浓淡,其和墨、点采、刻形、镂法,虽周人尽策之微,宋人象楮之妙,不能逾也”。戴逵此像一出,世人争相仿效,并把外来佛像的形体修改定格为宽额、浓眉、长眼、垂耳、笑脸、大肚的公认形象,这可以说是戴逵对佛教在中国传播所作的一大贡献。
始创脱胎法戴逵的名声越来越大,请他造佛像的人也越来越多,遍布全国。那时造佛像,有铜铸、木雕、石刻、泥塑诸法,但或因成本太大,或因航运不便,这就迫使戴逵去寻找新的材料,改变传统的造像手段。一天,他来到剡县一烧砖瓦的作坊,见那些匠人正用木模造瓦。
他大受启发,立即回馆找来一种名“纟宣”的布,先用木胎泥模造出底胎,再在泥胎外面粘上纟宣麻布数层,然后在布胎上上色彩绘,干后去模,这样就形成了外实里空的漆彩雕像,史称“脱胎”或“脱空(sai)造型”,纟宣这种造像轻便,不裂缝,宜于携带转运,所以又称“行像”。戴逵发明这种脱胎造像的技术后,很快在全国传开,一时,夹纟宣造像迅速成为一种时髦和风气。隋唐以后这一技术还传到了日本,因而日本也很快用上了这一工艺。晋安帝义熙初年(405年),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国王派使臣送来玉佛像一尊,帝命戴逵造佛像五躯,令顾恺之绘维摩诘壁画,以藏于瓦棺寺。于是戴逵精心酝酿,调动一切雕刻手法,按期完成了皇上交给的任务,其造型之独特,非常人所敢想像。唐道宣称其乃“东夏制像之妙。”后人们把狮子国送来的玉佛,顾恺之绘的壁画和戴逵制的五躯佛安置到建康瓦棺寺,人称“三绝”。
戴逵破琴武陵王司马曦听说戴逵擅鼓琴,一次,请他到王府演奏,戴逵素来厌恶司马曦的为人,不愿前往,司马曦就派了戴逵的一个朋友再次请他,并附上厚礼,戴逵深觉受侮,取出心爱的琴,当着朋友的面摔得粉碎,并大声说道:“我戴安道非王门艺人,休得再来纠缠。”朋友当下震住,面带惭色,带着礼品灰溜溜地走了。
密听众评戴逵擅画,一次,他给一家寺院画佛像,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但又担心别人不会当面提意见,于是,他把画好的佛像放在寺院里供人参观,后面挂以帷帐,自己躲在帷帐后面,用心记下大家的评论、意见,然后参照它们进行修改,这样反复多次,直到人人称好。戴安道中年画行象甚精妙,庾道季看之,语戴云:‘神犹太俗,盖卿世情未尽耳’,戴云‘唯务光(夏时贤人)当免卿此语耳’。”这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戴安道的画,太贴近生活;二是他画的宗教人物画也反映现实人物的思想性格。他画过《稽轻车诗图》能完全捕捉人物的情态,即所谓“作啸人似啸人”的程度。顾恺之评他的肖像画说:“稽兴,如其人”,由此可知他的绘画成就。
王子猷雪夜访戴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仿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文中所提的戴就是戴逵。
戴逵,字安道,谯国人也。少博学,好谈论,善属文,能鼓琴,工书画,其余巧艺靡不毕综。总角时,以鸡卵汁溲白瓦屑作《郑玄碑》,又为文而自镌之,词丽器妙,时人莫不惊叹。性不乐当世,常以琴书自娱。师事术士范宣于豫章,宣异之,以兄女妻焉。太宰、武陵王曦闻其善鼓琴,使人召之,逵对使者破琴曰:“戴安道不为王门伶人!”曦怒,乃更引其兄述。述闻命欣然,拥琴而往。
逵后徙居会稽之剡县。性高洁,常以礼度自处,深以放达为非道,乃着论曰:夫亲没而采药不反者,不仁之子也;君危而屡出近关者,苟免之臣也。而古之人未始以彼害名教之体者何?达其旨故也。达其旨,故不惑其迹。若元康之人,可谓好遁迹而不求其本,故有捐本徇末之弊,舍实逐声之行,是犹美西施而学其颦眉,慕有道而折其巾角,所以为慕者,非其所以为美,徒贵貌似而已矣。夫紫之乱朱,以其似朱也。故乡原似中和,所以乱德;放者似达,所以乱道。然竹林之为放,有疾而为颦者也,元康之为放,无德而折巾者也,可无察乎!
且儒家尚誉者,本以兴贤也,既失其本,则有色取之行。怀情丧真,以容貌相欺,其弊必至于末伪。道家去名者,欲以笃实也,苟失其本,又有越检之行。情礼俱亏,则仰咏兼忘,其弊必至于本薄。夫伪薄者,非二本之失,而为弊者必托二本以自通。夫道有常经而弊无常情,是以六经有失,王政有弊,苟乖其本,固圣贤所无奈何也。
嗟夫!行道之人自非性足体备、暗蹈而当者,亦曷能不栖情古烈,拟规前修。苟迷拟之然后动,议之然后言,固当先辩其趣舍之极,求其用心之本,识其枉尺直寻之旨,采其被褐怀玉之由。若斯,途虽殊,而其归可观也;迹虽乱,而其契不乖也。不然,则流遁忘反,为风波之行,自驱以物,自诳以伪,外眩嚣华,内丧道实,以矜尚夺其真主,以尘垢翳其天正,贻笑千载,可不慎欤!
孝武帝时,以散骑常侍、国子博士累征,辞父疾不就。郡县敦*不已,乃逃于吴。吴国内史王珣有别馆在武丘山,逵潜诣之,与珣游处积旬。会稽内史谢玄虑逵远遁不反,乃上疏曰:「伏见谯国戴逵希心俗表,不婴世务,栖迟衡门,与琴书为友。虽策命屡加,幽*不回,超然绝迹,自求其志。且年垂耳顺,常抱羸疾,时或失适,转至委笃。今王命未回,将离风霜之患。陛下既已爱而器之,亦宜使其身名并存,请绝其召命。」疏奏,帝许之,逵复还剡。
后王珣为尚书仆射,上疏复请征为国子祭酒,加散骑常侍,征之,复不至。太元二十年,皇太子始出东宫,太子太传会稽王道子、少傅王雅、詹事王珣又上疏曰:「逵执*贞厉,含味独游,年在耆老,清风弥劭。东宫虚德,式延事外,宜加旌命,以参僚侍。逵既重幽居之*,必以难进为美,宜下所在备礼发遣。」会病卒。
长子勃,有父风。义熙初,以散骑侍郎征,不起,寻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