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5-04-13 作者： 勤文黎

第一章

暗暗沉沉的夜，似乎总也无法自黎明中悄然退去，宛如撒开的泼墨，沉重压在面前，那无边无际的黑夜足可以将人吞噬，但是她不确定，那始终不愿意退去的暗，究竟是真正的黑夜，还是她无法清醒始终昏沉的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传来阵阵的狼嗥，为这足以将人压垮的黑暗，更添了几分诡异！

她是在地狱吗，这让人窒息的夜，沉闷的空气，无休止的压力，她觉得自己的神智与生命，都在一点一滴急遽的流失当中！

她不可以死，她不想死，虽然她是为了他抵挡的那一枪，可是她明白，如果她死去的话，除开她放不下的弟弟和爸爸，还有他会缠绕在心头一辈子的伤痛和内疚！

她不想让任何人为她感到难过，尤其是他，她太了解他了，也许他给别人的感觉是外冷内热，不苟言笑，酷的让人不敢接近，但是第一次接触到他的内心，她就知道他是脆弱的，那外表的冷硬，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层硬壳，而那硬壳也在她悄然无形的感化之中渐渐变得薄脆，使得她一探手，便能触及到他柔软的内心——

他的痛苦不仅在眉角眼间，更在乎于内心，他无助起来如同一个失声的孩童，冷暖自知，痛也自己辛苦地尝试着，哪怕他人误解他人的打压，也早已伤及不了他，因为他已经将自己重重武装和封锁，让他人再无机会去伤他！

所以他们在一起，是她直言面对感情在先，她深知他的心理，这个被爱伤过的男子，定然一辈子都不会先开口，他们分手的那个场景，历历在他眼前深深绘影，他是极度不舍她的，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自然能看出来伪装与真挚，但是他不舍又如何，她亦然不舍又如何，他们无法走到一起！

她强迫自己放下，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并非草木而是血肉之躯，又岂能将感情轻易放下，也许她这次也是牢牢陷进去这场劫难里无可脱身而出，那种感情，愈见他一面愈能加深一层，她才惊觉自己原来从来都不曾对他放下过，所以在王江拔枪的那一刻，她未作其它的设想，身体已经出卖了她的理智命令，率先扑在了他的面前——

子弹射入身体的感觉好痛！

一股火势冲进了身体，带来撕裂一般的疼痛，而这种疼痛又似乎被周遭莫名给强压下去，将她的意识压轧到了底端，让她的疼痛没有维持太久，就让失去的意识剥夺了她的痛苦——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她想看见他好好的那个男人，他抱住她的手在抖，嘴巴也在抖，他的面容一刹那变得煞白得吓人，他的冷汗随着他的颤抖沁出脑门，她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他在说——

“俏君，俏君不要闹，俏君，你醒醒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醒醒……”

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

眼睛好重，伤口好痛，意识失去了，我才可以不痛，请让我自私一回，我不想这么痛！

俏君叹了一口气，由黑暗侵袭了自己！

可是她不想长眠，她不喜欢这种不等价的交换，为什么保住一个人就应该用另外一个人的性命用已来交换，他们都可以好好的，她不想输给命运！

撕裂心肺的疼痛蔓延开来，像是无止无尽。

但是她不想输给命运，她要与之抗争，她不想任何人为她伤心，更不想爸爸和表姨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也不想他为她背负一辈子的内疚！

她知道他会的，他那么傻那么执着，宁愿一个人痛着也不愿意身边的人为他分担，但是他不知道他这样更会让牵挂他的人感到忧心！

她要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这个犹如地狱一般的地方，谁来帮她一把？医生呢？护士呢？救她的人在哪里？请帮帮她！

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人生精彩的事情还有太多，我不想就此死去，请帮帮我，谁来救救我都好！

请救救我！

在生与死的交接关口，她向自己发誓，只要谁来救她，她会一辈子感谢他的，哪怕背负一生的人情债！

是上天听到她的祈愿意了吗？还是临死之前的幻影！浓雾之中，走出一道人影，隐隐约约，一步步朝她走来，似乎是少年。

是年轻的医生？她唯独只能看得到他，那么是否只有他能救得了她呢？

可是，他这么年轻，让她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

他降下了他的身子，轻轻地抱起她，让她得以望见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他探了探她的脉搏和她的鼻息，遂从腰间取出一枚药丸，喂她服用下去——

药丸并不难咽，带着芳草的清香徐徐在口齿间化开，就如丝缎一般顺着喉间滑落入腹中，带来的是一阵清凉，似乎能将意识唤醒，俏君似乎受了这颗药的催助，双眼也被灌入一丝气力，不如方才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少年见她似乎稳定了些许，微微一笑，抱起她，朝着林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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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回来了，咦，这位是……”正在劈柴的小厮，闻着自家公子的脚步就迎接上来，却被自家主子怀中晕厥的女子吓了一跳，主子说是出去走走散散步，怎生散步散回了一名女子？

“段昀，去将床被铺好。”男子下了命令，那小厮赶紧照办。

锦缎被褥很柔很暖，将女子放置在了上面，被唤作段昀的小厮皱了皱眉：“公子，这姑娘衣服湿了大半，我们两都是男人，这，怎么办？”

“你出去吧，我来帮她换衫。”白面公子眉眼不动，小厮的眼珠子差点掉在了地上：“什么，公子？你帮她换衫？”

公子平日悬壶济世，按理说医者不分男女，他不应该存在任何偏见和杂念，只是公子素来不近女色也不靠近女体，连遇到女病患给人把脉都是悬丝诊脉，今日却，今日……

“你还不退出去？”公子声音虽然温柔，但是一记问语，也让段昀稍稍一吓，连忙听话地退出房间乖乖关上了门……

公子除了自身的外衫，从床边的柜中取出一条白布，绑在了眼周覆盖自己的视线，口中礼貌：“姑娘，请恕在下得罪。”

医者的手柔软灵活，未曾碰触到女体一丝一毫，衣决在他手中翻飞，如同听话的小兽，避让且避，该自己上场之时，也不作那躲迷藏的举动，于是眨眼之间，俏君的湿衣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款白色长衫，因为是男人的衣服，对于女子来说还是大了许多，于是腰间缀上一条腰带，将衣服束至贴身，更显出虚弱的娇软出来！

换好衣衫，公子踱出屋，段昀连忙迎上去，似乎等候多时，也似乎忐忑了多时：“公子，那位姑娘醒来没有？”

公子接过段昀递上来的手布，擦拭了一下手，笑问：“你很关心那位姑娘。”段昀被打趣，见公子误解自己，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关心公子的病人嘛。”

“我自然知道。”他移步下阶，走到熬药的台前，又自掌中抖出一枚药丸掺入药罐之中，段昀见状，略有惊讶：“公子，这是您父亲交给您的保心丸，数目不多，您怎么浪费……”

公子偏头，言语中有斥责之意：“救人一命，怎是浪费，这保心丸本就是救人之用，此时不用，难道要至百年之后？”

“呃，不是，我只是觉得可惜嘛。”段昀挠挠头，又被公子误解批评了，真是沮丧！

公子不喜街市的喧闹，便在这林中搭建了竹林小屋，平日无事便喜欢来这边抚琴品茗，落得仙域一般的潇洒，又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淡雅，公子乃是富家贵少，却全无半点富少的戾气与霸气，他本身便是医术高超的玄门之人，知天命，晓地理，若要公子自己来说，便是人之所往，非金非银，只追那古今之谈，知晓天理人伦，助人才是人之大成！

若奉伟人老子之言，便是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若换了别人，他人可能会嗤之以鼻：“说何大话？”不过换了这尉迟峰的弟子尉迟无幽，便无多少人敢做异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