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灾难起于迷信(上)
2018-04-15 作者: 徐绿
第33章 :灾难起于迷信(上)
工地挖出了死人,这天便放了假,他们的酬劳是按干活的天数结算的,有一个等钱用的小伙子心情很不好,有新工作安排之前,不知道还要被晾几天,他很烦躁,同伴安慰了他一阵。骤雨停歇,三个工人看到那边只剩下两个学生,便过去攀谈,他们对考古队有些好奇,也顺便揩点烟抽抽。
东侵晓的烟分去了一半,还被那三人说没劲。东侵晓嚷道,喂,大哥,六十块钱一包,是他两天的补贴了。三人表示不信。东侵晓表示很无奈,聊起了考古队的工资也是不多的,基础工资才二千多,又问他们这里工资待遇如何?当得知每天120元后,东侵晓表示,哇噢,他要考虑转行了,又说起他家那边民工的工资每天才80元。从钱开始铺叙,转折到芝麻绿豆的小事,他们还聊了一些细碎的闲话,东侵晓住的地方,附近很多工地。
烟又烧到了烟屁股,有一个工人问他们,那些碗碗碟碟值钱不?那个长得挺好看的小碗值多少钱?崔亮笑了笑,回答他们,他和东晓也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是民窑的作品,和给官老爷用的不同。民窑就是烧瓷器给老百姓用的,古代的老百姓,也像今天这样,用瓷碗,瓷碟。
从看到的图片估算,那个小碗可值钱了。崔亮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们,他懂得钱财的价值,在唾手可得的金钱面前,再淳朴的人都难保会有想法。
一个工人听完笑道,哦,那就是不值钱呀。
另一个工人呛他,就算不值钱,也抵得上你干一个月的钱。
东侵晓笑问,欸,你怎么知道是一个月的工资?我都不知道它值这个钱。
料想不到东侵晓这么问,刚才回话的工人的表情停了一下,接着众人一阵沉默,崔亮被这沉默吸引了注意力,抬眼扫了一下这个工人。
工人笑了一下,说,我猜的。
东侵晓又笑着说,高佬,你猜错了,去年江西就捉了一个偷这东西去卖的,卖了两件,一千块。捉住后,判了五年,罚了三万块。你说,五年可以赚多少钱?为了一千块,进了号子,还要家里人掏三万块出来,值不?
那个说不值钱的工人惊讶,怎么罚那么多?
东侵晓耸了耸肩,说,法官就是这么判,还有罚得更多的呢。我觉得判得蛮好的呀,这些人偷国家的财产去卖给有钱人,有钱人都把它们据为己有了,以后我这么穷的人去哪里找这些文物长见识啊?
崔亮笑了笑,心想,有这个新闻吗?不过也罢,由得他去忽悠。基于常识,编起来也不会太假。有八件瓷器是从工地里的工人手上追讨回来的,估计之前已经有人给他们讲过刑罚。盗窃文物的罪可是很重的,在非法文物贩卖的环节里,单算同一批文物,盗窃环节的量刑常常最重。
那个工人又说,可是他才偷了一千块?
东侵晓正想给他再讲讲盗窃文物的量刑,却看见一个人径直走向帐篷,他马上站起来跑过去拦在那人面前,问道:“喂,干什么。”
不料那人没有回话,而是猛地一下推开东侵晓,就想钻进帐篷。反应慢了一点的崔亮没多想地拦了他一把,对方却摔倒在地。崔亮问他:“你干什么?无关的人不能靠近这里。”
这时,工人也走了过来,扶起那人,给两人解释:“没事,他是这条村里赶鬼的。不过,这里有点问题。”说话的工人指了指脑袋。
一个工人搭着赶鬼人的肩膀说:“宝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吗?明天开工之前,肯定请你来烧个香,拜个神的。”
他对神汉说的是粤北(广东北部)客家话,崔亮只听懂了“你怎么又来了”,东侵晓倒是听懂了个大概。说话的工人内心这样想的,这傻子来这里是向考古队讨钱的吧。早上村书记和这傻子来过,考古队答应了他们,明天请他们来做法事的。不过傻子脑袋有些不灵通,可能等不及明天。傻子也是懂得钱的好处的,他的乡下就有这么一个人,每次看见人家打工的回乡,就跟着在后头,从村口跟到别人家门口,一直跟着,讨烟,讨东西,还会讨钱。
东侵晓站了起来,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叫宝哥的神汉是一位表情呆愣的小个子男人,似乎智力还真有点问题,不过估计家里人拾掇得好,半旧不新的衣着干净体面,却非常瘦弱,皮肤青白,眼神闪躲。被崔亮拦了一下,似乎受了惊吓,想在工人那里寻求帮助,对他们说:“我要看看……看看!”
那个工人便给崔亮解释,宝哥中午和村委书记来过,当时也让他们看过现场。意思是大家都是熟人,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但神汉还在那里嚷着要看,崔亮望着他说:“现在不能看了,你回去吧。”他的态度清淡,不容置辩,就算眼前的人是村支书也一样应付,他需要按照工作章程办事。
东侵晓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情形真荒唐,他对神汉说道:“宝哥啊,你记错时间了。书记和你约的是明天,回去吧。”
工人们好不容易把神汉哄走。
东侵晓看着独自行走公路边的神汉,那人看起来有四十岁了。
东侵晓说道:“他看起来傻乎乎的,真的能赶鬼的么?”
一点都不像能把人忽悠住的。
一个工人告诉他们,这赶鬼的是真有能耐的。他听前辈说,东南的那片厂区是几年前建的,削平了一个山头,迁了不少坟,结果那些东西每天晚上都在施工队的床边走来走去。
工人讲到这里,露出忌讳的神色,说道:“就是鬼。听说有十几个。也没见它们害人,只是每天晚上都在大家的床边绕过来绕过去。谁还敢住工棚啊,但换了地方睡觉,它们都跟着。”
“大家一起鬼压床?还真有默契。是睡下后才有的吗?”东侵晓问道。
“呃……这个就不晓得了。”工人挠了挠脑袋,他听前辈说的,前辈又是听前辈说,所以故事的细节谁知道,为了证明前辈们的信誉,前辈们并没有说谎,他又说,“听说,那傻子叫人把坟迁了,就没事了。呶,听说都迁去那里了,山腰有一排放骨灰的瓦罐,在楼上都能看见。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东边的山林,走势是从东南拐向西北,围拢了过来。工人指的地方离他们不远,山脚离这里才七八百米,山脚有挖过的痕迹,挖出的平地似乎没有利用起来,如今长满了比人高的野草,上山的路就隐在野草之间。工人告诉他们,山前原先有一些湖泊和沼泽,那里现在还有一个湖呢,被草遮住了。
后来工人回去弄晚饭,学长他们还没回来,烟又抽完,东侵晓递给崔亮一根小棍子,说道:“来,我们玩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