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珵感到胸臆间被什么事物堵塞了,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别让公主说下去,何必让伤口又被掀开,只为一时回忆的美好?另一个声音却更加诱惑:快让公主说下去,让快要被湮灭的人活过来,活在两个女人的对话里也好,活那么几盏茶的时间也好,只为对他的思念与思慕,也许是能够绵延在这里的两个女人的一生里的。
“军营之中,指的是当年先帝在同州训练兵士的军营吧?珵儿虽然那时年纪还小,但家中兄长曾在军营中历练,也听说过一些公主当年为兵士们送衣施药的故事。”百里珵缓缓起身,将殿中铜炉内的炭火拨旺,又给公主和自己都换过了热茶,用一双盈盈的秋水眼看向公主,双颊泛起胭脂色,轻声回应道。
“是啊,现在想来,还跟眼前的事儿似的。你哥哥来同州时,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可没你这么好看。”荣宪走到百里珵跟前,伸出一只泛着玉青色的手,抚了一下她的面颊,怜惜地摇摇头,又退回坐下。
“公主谬赞,珵儿岂能与公主相比。”百里珵感到那只手的温度好像在自己面上流连不走。
“我是不夸人的,不过有什么说什么罢了。那时候你哥哥总是把你挂在嘴边,说你如何可爱、如何乖巧、如何粘人、如何窝心……直说得我和皇兄……哥哥笑他是暗藏了个女儿,偏说成是妹子。我那时就很想见你了,家里女孩儿很少,当时温恪还没出生,我一直盼着有个妹妹,能给她梳妆、能教她女红。我时时央你哥哥,什么时候能带我也去允州啊?”荣宪端起茶抿了一口,眉梢眼底满是少女情思,“可他只是笑,最后拐了我家哥哥回去过年了。”
“要是当时能结识公主,得公主疼爱,不知多好。我依稀还记得当年皇上来允州过年之事,皇上还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公主说‘拐了’?”百里珵听到这个词倒是有些好奇,不禁问道。
“可不是。你哥哥看着正经知礼,却是个淘气的,我哥哥那会儿也还没像今日这般持重。那一年本来因着西疆战事将启,军中不允将官回乡过年,可你哥哥挂念你,又禁不住我哥哥也想去允州见识,二人暗中合计好了,以隆国国王之名传谕,父亲不能违拗,只得准了。”荣宪笑着摇头,“可惜后来还是败露了,年后隆王向父亲致信,父亲发觉了其中蹊跷,虽然不便公然处罚,还是请动家法,将我哥哥打得大半个月下不了床呢。”
“啊唷,珵儿还是头一回听说,不晓得珣哥哥当时被责罚了没有?”百里珵掩口惊呼,这个哥哥,面上再看不出来,性子里不但天不怕地不怕,更是依着兴之所至,怎么逆世悖伦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