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卿可是有什么发现?”胡御医请脉过后,拿了烛台过来照着仔细检视百里珵的眼目,看了舌苔,又看了肤色脉络,然后便独自跪在床边沉吟良久,并未去与院正和其他御医们商量。皇帝见了心下诧异之余,也生起了一丝希望,想着这名医生乃是自民间新近入宫,与宫中那些老货很有些不同,说不定能对治疗百里珵有所助益。于是上前拍他一下,领着他走到一旁,轻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经梳理脉象、分辨气息、观察气色,微臣以为玉宝林乃是为药所伤,且这位用药之人极是高明,对药物相互间的配合之巧、分量的拿捏之准都是微臣生平罕见。微臣说是药伤而非中毒,乃是因为下药人给玉宝林长期服食的并非毒物,而尽是寻常所用的良药、补药。只是药性相克、分寸失和,致使五脏不调,损伤身体。而今目力受损只不过是表象,实则八脉之中,无一完好。即使从今日起始调养,性命或可无碍,可是眼睛乃是人身最娇嫩的脏器,微臣实无把握将之医治复原如初。”胡御医向皇帝一揖,沉声说道,他心中极是沮丧,也忘记了还有大把同僚可以相商。
皇帝听他说的病症与睦嫔所言相近,又提及有治疗之策,心中一安,可听说或许不能使得百里珵复明,提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立时将院正叫了过来,问他道:“卿家可有良方善策?”
“皇上,这……老臣从前乃是从军行医,外伤、疽疮、瘟疫是老臣所长,可这女子奇症奇毒……实在甚少经历。方才与御医们商量许久,都没什么头绪,恐怕有负皇上旨意,不能确保将玉宝林治好,请皇上责罚。”院正花白胡须簌簌而动,语声甚是惶恐,他知道自己一番话几乎是在说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不知道皇帝将会怎样震怒,自己一群人又将会遭受怎样责罚。越想越是心惊,暗暗后悔为何不早一两年告老还乡,这下子可难以善终了。惟盼法不责众,先行如实禀报,即使最后不治,皇帝乃是圣明天子,终不至于为了一个宝林,砍了全太医院的脑袋。
“罢了,这原本不是你们擅长的,况且使药的人,哼哼,比你们还高明太多。你领着这些没用的家伙,还有外边跪着的一群,都给朕回太医院去闭门思过,自今日起,好生研习,记住,你们现在可都是御医!”皇帝听得又气沮又无奈,自己便是再罚他们跪,或者杀了他们,又济得何事。好在还有一个胡御医,于是吩咐道,“胡卿留下,朕还有话要问你。”
院正领命带着一众死里逃生的御医们退下,个个面上如释重负,在看向胡御医时无不带着悲悯可怜的神色,心想这年轻人入宫不久,不晓得御医这份工强出头的后果会有多么惨痛,这回可是全靠他救了大家伙了。
“胡卿,你方才说下药人手段之高明是你生平罕见的,既然不是仅见,也就是说,还有人用药也是这般出神入化,那么这人是谁?可否请他来为珵儿治疗?”皇帝方才将胡御医的话细细想了一遍,赶了群医离开,除了要他再行为百里珵仔细诊治,便是要问这句话。
“此人是我师兄,说道用药施针,只怕当世罕有人能与之匹敌。不过……皇上,方才微臣没有说出要延请师兄为玉宝林治病,是有原因的。”胡御医面上露出为难纠结之色,缓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