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海汉而言,在芝罘岛建设军事基地和移民转运营地,以及开采福山县境内的铜矿,这些都是由执委会经过长期研究之后作出的决策,为此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员和资金,做了长时间的准备。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海汉在胶东半岛的这些举措都是决心满满,不容有失。如果有人想试图跳出来阻止海汉的行动,那不管是土匪武装还是大明官军,对海汉来说性质都一样,就是必须要除掉的绊脚石。
虽然海汉自登陆以来一直在努力尝试与本地官府搞好关系,试图用好处收买然后逐步架空的方式来控制地方,但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所起到的效果仍然比较有限,登州城里的文武官员对于海汉的示好并不买账,他们更想得到的是直接的收益,比如一处刚刚被掘出来的铜矿。
虽然海汉不想在登州主动起战争,但如果地方官府表现出了太大的敌意,海汉倒也不会回避用战争手段来解决利益争端。这次明军出兵也说得上是师出有名,但双方要各凭本事过招,缺乏准备的明军显然是吃大亏了。
这次出征的郭兴宁部一千余人,能好手好脚回到登州城的大概只有一半左右,而且出征时所带的各种武器、物资,在仓惶回撤时也丢了大半,大概算得上是登莱之乱以后,登州本地驻军在执行任务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而原本应该在福山县策应其行动的奇山千户所,甚至还根本没来得及获知福山铜矿那边的战况,郭兴宁部就已经战败撤走了。不过这倒是给当地驻扎的明军免去了一场祸事,否则以奇山所的位置,只能就近对芝罘岛动攻势,其结果可能要比郭兴宁部的遭遇更为惨烈,说不得钱天敦等人一个命令下去,海汉军就索性把奇山所城给连根拔了。
郭兴宁战败逃回登州城,势必会让海汉的军事实力曝光一部分,而登州官府大概也不太可能就此偃旗息鼓,装作什么事都没生过。接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自然是登州驻军再次集结,以更充分的准备和更多的兵力,对福山县境内的海汉机构设施动打击。
“如果由我来指挥明军,那我会从整个登州境内调集大嵩卫、靖海卫、威海卫、成山卫的兵马,对福山县实施围攻。”陈一鑫指着地图,向摩根、田叶友、高桥南等人说明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能调集上万人的军队围攻福山县,那我们还真的只能暂时放弃福山铜矿,把控制区缩回到芝罘岛一线。”
“这不太可能。”摩根摇头道:“我不相信这几个地方卫所能有充足的兵力来配合登州府的指令。我听说奇山千户所的编制就只有一半左右,其他卫所的状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再说现在整个登州都缺粮,他们能在短期内筹备到足够的粮草跟我们打一场持久战吗?”
田叶友道:“小陈的意思,应该是指最坏的打算吧?”
陈一鑫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明军要想实施这样的作战方案,的确存在摩根大叔刚才所说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应该已经来不及赶在入冬之前行动了。”
虽然今冬的第一场雪只下了一天就停了下来,但从阴沉的天色来看,恐怕这场雪仅仅只是拉开了降温寒潮的帷幕而已。登州驻军想要卷土重来,应该很难赶在下一场雪到来之前出征了。假如还要调集各个卫所的驻军,那时间至少还得向后延个十天半个月。如果明军不想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几个月待在野外作战,那么极有可能会将他们的报复行动推迟到明年开春之后。
当然了,到了那个时候,双方的实力对比肯定又会有新的变化了。随着芝罘岛军事基地的日渐完善,明年海汉是铁定要增加部署到这里的兵力,以便为进军辽东作准备。到时候明军想要将海汉逐出登州,只会比现在更加困难十倍百倍。
田叶友问道:“那芝罘岛指挥部现在有什么新的指示?”
陈一鑫应道:“暂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加强对登州方向的监视。好在这里离芝罘岛也不算太远,真有什么状况可以马上向岛上求救,援兵当天就能赶过来。”
田叶友道:“既然你们都说近期不会再打仗了,那我就安排工地上尽快复工了,趁着大雪还没开始下,还能抢几天工期。”
需要抢时间的不仅仅是矿区的各种基建工程,还有大量的过冬物资也需要在大雪封路之前运抵矿区。至少有两个连的部队和数百名劳工需要在矿区度过这个冬天,取暖御寒所需的柴火可以就近置办,但煤炭、冬装被服,以及一季所需的粮食,都得尽快从芝罘岛基地运到这边来。
不过相比登州境内的卫所,福山铜矿的待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像福山县以西的威海卫、成山卫两地下辖各处卫所,现在就面临着过冬物资输送不便的难题。原因也很简单,当下由海汉所控制的福山县沿海区域,便正好横亘在登州城与这两处据点之间,登州城前往威海卫和成山卫的官道,也得从福山县穿过。
登州府衙内,知府陈钟盛,山东都司指挥佥事廖杰,以及陈钟盛的妹夫郑凡,这个时候刚刚听完从福山县仓惶逃回来的郭兴宁对战斗过程的描述。现在让他们最感为难的还并不是这一战的损失和夺取铜矿计划的失败,而是要如何保障登州城与威海卫、成山卫之间物资运输通道的安全。
考虑到目前双方的关系正处于恶化之中,登州官府想将过冬物资安全运往这两地,就很难绕过海汉控制的地盘,安全自然也得不到保障。但如果放任不管,这些地方驻扎的明军就将会度过一个非常艰难的冬天,到时候若是因为寒冷气候导致的非战斗减员太多,这登州上上下下的相关官员都不好向上头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