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宝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盯着荀鹏程问道:“你是官府的人?”
荀鹏程摇头道:“在下只是普通平民,并非官府中人。”
“如果你只是平民,那为什么要对这些事刨根问底?”张金宝反问道。
荀鹏程苦笑道:“张爷,不瞒你说,鄙人过去也跟安全部、警察司打过交道,而且不止一次。如果是公门的人查到你头上,那大概不会像我这么有耐心,在这里慢慢问你的话,直接就请你去衙门里喝茶了。我只是觉着你这买卖还有提升的空间,但要先问问清楚才行。”
张金宝眼神微微一凛,旋即便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态道:“我就是跟程兄开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程兄想知道的事,其实说穿了就一文不值。或许程兄以往听说过儋州琼西书院的名号?”
荀鹏程点了点头,琼西书院虽然是近年才冒出来的新秀,但如今在儋州算是能排进前三的大书院了,以开设专业众多,学员就业率高而著称。先前第一组出来展示项目的那个苗海生,便是自称来自琼西书院。前年主管文教工作的宁崎巡视儋州,也对琼西书院的教学状况表示了赞赏,并将其定位为了职业教育示范基地之一。
张金宝见荀鹏程点头,便继续说道:“鄙人不才,便是琼西书院的负责人。”
饶是荀鹏程见多识广,这下也被张金宝的话给镇得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达心头的复杂情绪。他刚才坐着没事,就已经在脑子里设想过张金宝的多种身份,甚至还猜想过他是不是官府里的人,故弄玄虚想诱捕外国间谍。但不管是商人、暴户还是官府中人,荀鹏程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张金宝竟然是教育界从业者,而且是这个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荀鹏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咀嚼着张金宝这话中的意思:“负责人……”
“琼西书院便是鄙人的产业。”张金宝说到这里抬手指了指大厅的方向:“当然诗社的人都是知道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信任我,是吧!”
荀鹏程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张金宝这个名字,那大概便是前年的官报了,当时《海汉时报》对宁崎的环岛考察做了非常详尽的连续报道,而在儋州期间的行程和会见的人物也都有相应的版面,宁崎曾经造访过的琼西书院,当时的负责人可不就是叫做张金宝?
如果对方的这个身份没有造假,那这里的情况倒是说得通了。张金宝既然能经营规模如此之大的书院,身家自然不会差,在儋州城外拥有这么一处庄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海风诗社能够汇集了本地各家书院精英,恐怕一多半还是冲着张金宝的这个特殊身份来的。
这倒不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会转投到琼西书院的麾下,就算想转也未必合适,因为琼西书院开设的专业虽多,但也不是面面俱到,教学条件并不见得胜过其他书院。张金宝向这些人所提供的,是一个更类似于研究院性质的松散组织,他们能够在这个组织里寻找自己所需的技术合作伙伴,然后从事一些难以独力完成的研究项目。
而张金宝也会定期召开类似今天这样的聚会,然后将他们的研究项目进行展示,一来是听取其他人的意见,完善项目的研究思路;二是借此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吸引到愿意往项目里砸钱的赞助商。
正如荀鹏程所猜测的那样,张金宝对陌生来客的筛选标准,其实就是简单地从仪容仪表来判断是否有钱,而这也几乎是唯一的准入门槛。张金宝的思路很直接也很简单,有钱就意味着一定的社会地位,而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也会带来更高的眼光,虽然这种情况并不绝对,但至少是可以筛选掉绝大部分于此事业无助的闲杂人等。而类似荀鹏程这样有钱有闲有见识的人,便正好是张金宝所寻觅的目标对象。
当然了,荀鹏程因为过往特殊的经历,戒备心远胜常人,作出决定之前都会十分谨慎地考虑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尽管他对今天所展示的项目有些兴趣,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明显的投资意向。至少在张金宝这里得到圆满的答复之前,他肯定是不会给海风诗社的这些项目投钱的。
“原来是琼西书院的张山长,是在下失敬了!”荀鹏程很快就将情绪恢复到正常状态,拱手作揖向张金宝行礼。对方算是本地文化界的大人物,荀鹏程可不会认为自己的身份能够在对方面前摆架子,老老实实依足了礼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