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妈告诉你。龚兰英指着胡才高说,他不是你的胡伯伯,他是你的亲爸。
妈。林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既感到突然,又感到必然,胡才高对他特别好,这是有原因的,现在这个谜底终于揭穿了。他忽然泪流满面地说,妈,那么我为什么姓林?我要改姓。
这个,我并不在乎。胡才高见林峰默认了他这个早就存在而突然出现的“爸爸”,也激动得双手把背上的林峰拧得紧紧的,蓦然感觉像他一样汗涔涔的林峰身上发烫,不得不加快步子,赶往五六公里外的乡镇卫生院。倏地,天上乌云密布,虽然没有阳光直射,却很闷热,但是胡才高、龚兰英和林峰在这种特定时刻鬼使神差地明确了一种血亲关系,心里也有几分快慰。
到了乡镇卫生院,林峰烧得更加厉害。医生把一支体温表让林峰夹在腋下,一会儿拿出来看,高烧到42c,便给他开处方打针,医生填写第一栏姓名时,问他叫什么,陪在旁边着急的龚兰英顺口讲,他叫林峰。忽而又改口,不,不,他姓胡,叫……叫胡峰。同样守在旁边的胡才高说,我并不在乎他跟谁姓,只想把他的病治好。龚兰英抢过话头,有些结巴地说,他是……是你的儿子,应该跟你……姓。医生已经把一个“林”字写下了大半,突然停下来问,他到底姓林还是姓胡?
姓林。胡才高说。
姓胡。龚兰英说。
医生不问他们,伸手轻拍一下浑身滚烫的林峰问,你自己讲,姓林还是姓胡?
胡。医生按照他本人意见把处方开了交给胡才高,胡才高看着处方上“胡峰”两个字,心灵受到莫大的安慰,他越发感觉卖水牛凑款给儿子治病值得。
按处方所示,一个穿白褂的大夫将胡峰领进一间特别安静的房子进行透视什么的检测。在门外的龚兰英、胡才高等候了一刻多钟,把胡峰搀扶出来的大夫松了手,胡才高迎上去拥住胡峰,感觉他身上依然滚烫,便发急地催促,大夫,快给这孩子打退烧针。大夫没有理睬,正与拉到一边的龚兰英低声耳语,至于说什么,胡才高未听清楚,但他很想知道。当大夫的一半身影从龚兰英的身边移开时,他看见龚兰英盯着手里的一张化验单,眼泪扑簌簌地掉。然后他走过去看,那化验单上左曲左扭的洋文却不认识。龚兰英抹一把泪说,峰儿的病很严重,要到县医院看医生。她叫惯了林峰这姓名,叫胡峰不习惯,便叫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