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到县医院去,还耽搁什么?孩子烧得不行了。胡才高很着急,又回过来搀扶着打不起精神的胡峰。
这时,大夫领着一个护士过来说,这里离县医院20多公里,先给胡峰打退烧针,在路上安全些。胡才高立即把胡峰背起送进注射室安放在一条长凳上,在护士取药水之际,龚兰英拉着他低声讲,把峰儿背回去,不上县医院了。
怎么?胡峰非常惊讶,甚至有些气恼地看着龚兰英。龚兰英泪如泉涌,喃喃地道,医生说,孩子的血吸虫病恶化了,也许他以前肝上有问题,引起了肝腹水,到了晚期,没治了。胡才高不相信这是真的,双手捏成拳头捶着自己左右太阳穴,非常激愤地说,他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要治,我出钱,这次为给他治病我卖掉水牛,换了3000元,都是为了我的孩子哦,如果不够,我再去凑,再去凑哇。龚兰英只一个劲地流泪,坚持着说,这个病治不好,别浪费钱哦,胡哥。
20多年前,两人偷着姘居在一起时,龚兰英就叫胡才高胡哥,胡才高现在听起来仍然感到亲切。他想,胡峰是他和她的爱情结晶,眼下胡峰患有痼疾,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救治希望,也要救治哦。他望着龚兰英固执地说,一定要救治。
这时,胡峰打完退烧针,护士才拔下针头,他就迅速过去背起身上依然滚烫的胡峰,说孩子,我这就背你到县医院去。
胡才高把脸色蜡黄的胡峰背到卫生院门口,一辆救护车迎面开过来戛然停住,胡才高正要偏开身子走,医生叫住他,说县医院离这里不是一步两步,远得很呢,要是病人在路上出现高危症状,急救都来不及哦。胡才高这才把胡峰送上救护车,龚兰英也上了车座,他和她一左一右守候着把身子扑在车座上的胡峰。
胡峰被送到县医院作过复检,还是肝腹水晚期。医生对站在旁边的胡才高低声说,肝腹水初发阶段有希望治好,到了晚期没有把握治好。你还是把病人送回去吧。见医院不收,胡才高焦虑地讲,医生,尽心尽力治吧,我不是不付钱。听到医生讲话,龚兰英也明白了,她走近胡才高说,胡哥,听医生的,把峰儿送回去。他是你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心痛,可是医院没有把握治好他的病,只有这样,何必浪费钱呢?胡才高摇着头,拉住医生皱着眉讲,求你,收治我的孩子。医生也感动了,便从诊疗室取出一份单子送到胡才高面前说,要我们医院收治可以,你必须签字,你孩子在医院出了什么问题,或者病死在医院,可不能找医院扯皮哦!
胡才高望一眼龚兰英,因为从法律角度上讲,孩子是她的。龚兰英懂这个意思,便走过来对医生讲,不扯皮,又对胡才高讲,你签字吧。胡才高拿着医生递过来的那支小巧轻微的水笔感到特别沉重,他签下了胡才高三个字后,叹息着走进躺着胡峰的病室,捏摸着胡峰烧得滚烫的身子说,孩子,医生马上给你治病,你会康复的。
胡峰在县医院住院才5天时间,就把胡才高卖水牛换来的3000元钱花光了。第6天早晨,护士就催他们交款,要不就停药。胡才高焦急,胡峰的病情并不见好,在病床上躺着,除腹部鼓起,出现病态臃肿外,身上消瘦得皮包骨头,两眼落下了凼,看上去像窟窿。他心里非常矛盾,仍对医院救治胡峰抱一丝希望,便向护士求情,你们把该用的药都用上吧,不会缺你们的钱。护士态度生硬,你去跟住院部主任说吧,不交钱就要停药,医院还会动员病人出院。日夜守候在胡峰病榻边的龚兰英走到胡才高身边低声讲,反正孩子的病医院没有把握治好,就出院吧,别糟蹋钱。胡峰像没有听见,他仍想说服护士,也知道不能说服,便走出病房借来纸笔打一张1000元钱的欠条递给护士,要她给胡峰用药。护士说要住院部主任在欠条上签字才能作数,胡才高便去找住院部主任,住院部主任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矮胖男人,他看了欠条,不在上面签字,又退给胡才高,说见过多了。胡才高非常失望地讲,我这么大年纪了,打的欠条会不认账吗?住院部主任淡然一笑,端起杯子呷一口茶说,你把护士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