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垂头丧气、骂骂咧咧的众人与沈云勤各自回营休息不提。
第二日一早。商队众人方收拾好货物,灭了篝火,牵着骆驼准备上路,却听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地嘶鸣,刚刚迈开步子的牲口们纷纷打了个颤,又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儿,便见那野驴自天边“无需扬鞭自奋蹄”,重又活力满满地向队伍方向冲了过来。
商队众人见了,不由得又是一通牢骚乱骂。那与少年最为相熟的鲁二,也颇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家,“嘿嘿”地冲大伙赔着笑脸。
众人本以为那野驴再来寻仇,定要好生骚扰一番方肯罢休,只得暂且收住脚步,轻车熟路地安抚起牲口来。却见那野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竟直直跑向与商队分地而宿、尚在收拾铺盖的沈云勤那里。
沈云勤听到蹄声渐近,抬眼望去,只见那野驴起初一路疾奔却大气不喘,越到近前速度反而越慢,呼吸也粗重起来;到他身前十步外时便几乎站定了,四条粗腿扭扭捏捏地挪过最后几步,摇头晃脑地靠在少年身边,也不管身上肮脏,臊眉耷眼地用长长的驴脸蹭着少年,目中全然是昨晚刚才鸦兄身上学到、又苦练了半宿的“撒娇亲昵求包养”眼神,似乎希望沈云勤带它一起上路。
方才商队众人见野驴直奔沈云勤而去,赌咒滥骂之声便小了许多,反开始担心它莫不是要恩将仇报害这少年,虽说沈云勤属于“自作自受”,但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一个半大孩子真遭了毒“脚”,尤其是鲁二,更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后来见野驴速度放缓,大家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再后来,看到往日那狂野暴躁的孽畜竟学作小儿女状,将一张硕大的驴脸硬拱进少年的怀里蹭来蹭去,一个个便都张大了嘴巴,如白日做梦一般。倒是那鲁二最先反应过来,神奇之极地喝道:“我早说小郎君非同凡人吧?能收服神鸟便能降服那孽畜,尔等偏偏……”
那野驴听到“孽畜”两个字,撒娇扭动中的驴脸便朝鲁二方向略歪了一下,鲁二只觉一道森冷入骨的目光电射而来,生生把下一句话憋回嘴里。瞬间,那野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继续撒泼卖萌起来。
沈云勤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好笑不已。这野货,当真记仇得很!想来也不好再让它继续骚扰往来客商,既害了别人,又害了它自己,便不如带它一路去了。
想到这里,沈云勤向一旁早起方吞了个小银锞子解馋,兀自在那里扮清高、示冷漠、装孤独的鸦兄道:“鸦兄,你看……如何?”
那野驴也知前几日的死对头却是今日的关键人物,生生将那长驴脸挤出几分笑意,向鸦兄陪着笑脸,却不知自己的模样着实渗人得很。
鸦兄装模作样地“啊啊”了半天,方挤出一声似乎极为勉强的“呱啊”来。
少年知它同意了,向野驴道:“驴兄,既然鸦兄也已同意,我们以后便一路同行。”
怎料鸦兄突然“嘎啊”一声,似乎很不满的样子,看看野驴,又看看沈云勤。
少年想了一阵,道:“是不是你不想让我叫它驴兄?”
鸦兄欣慰地“呱啊”一声,只觉得没毛大猴子终于开窍了,没枉费它昔日的辛勤教导。
沈云勤只得又向野驴道:“本想叫你驴兄,不过鸦兄有些不乐意,委屈你一下,以后便叫你驴弟好了,如何?”
那野驴卖萌卖得正欢,无论少年说什么都是使劲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头便已经点了下去,方琢磨过味儿来想要反悔,却听见沈云勤道:“好!既然驴弟没有意见,鸦兄,我们便上路吧。”
见转眼间名分已定,那鸦兄开心得很,冲野驴很是神气地“呱哇”一声,野驴只得“啊嗷”一声应了,语调中垂头丧气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