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之后,芸娘的情绪显然好了些,虽然瘦骨嶙峋,可眉眼之间有了神采。
她抬起红红的眼角,一下子就搜到了云罗的身影。
“姐姐,姐姐……”云罗从许太太怀里直起身子,朝云罗的方向伸出手。
云罗跨步上前,伸手接住了她的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妹妹,吃些东西吧,身子要紧。”云罗关切地望着她,含着期盼。
许太太和姚妈妈也都期盼地望着芸娘,似乎她嘴里吐出的答案至关重要。
芸娘见状,动容地颌首点头,姚妈妈更是激动地“嗯,嗯”转身出去准备吃食,那股子兴奋劲就好像是碰到了天大的喜事,感染着众人,芸娘更是又红了眼眶,眼泪摇摇欲坠。
许太太看着女儿的样子不由撇过头,偷偷地拿着帕子擦拭眼角。
很快,姚妈妈就端了些吃食上来,因为芸娘胃口不好,所以她只备了些清粥小菜,油腻荤腥的东西不敢碰。
芸娘用了一小碗就推开碗碟再也不肯吃了。
许太太也不勉强,望着肯吃饭的芸娘已经很满意。
姚妈妈收拾了碗筷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许太太、芸娘、云罗三人。
“姐姐……”一片宁静中,穿着月白色衣裤的芸娘撩开被子欲对云罗跪下。
云罗大吃一惊,赶紧抬手制止,许太太的脸色瞬间白透,坐着的背脊顿时僵硬。
“妹妹,你这是干嘛呀?有话好好说,赶紧起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开口就是,不要这样……”云罗焦急地阻止她,不明白芸娘这是要干什么。
“姐姐,我的事情让你担心了,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我也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之下才出此下策。我不事先告诉你。只是怕把你牵扯进来,到时让你为难……”芸娘被云罗拉着没有跪下去,索性站着对云罗满脸愧疚的解释。
芸娘所说何事。在场之人都清楚。
但是芸娘的意思是她装病一事与云罗无关,云罗完全是个局外人。
云罗听懂了,许太太也听懂了。
事先芸娘是没有同她商量,可陈靖安的到来却是她的帮忙。她怎能置身事外?
芸娘这样子说,无非是在许太太面前替云罗开脱。
一下子。云罗感激不已,不由握住芸娘的手热泪盈眶。
许太太显然接受了芸娘的说辞,对前段时间冷淡云罗感到愧疚,在芸娘不说话的空隙。就发话表明自己的态度:“芸娘,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罗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不会为难她的。倒是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做这样的事情来逼迫母亲,弄得如今局面一团糟,我和你父亲愁得夜不能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明知此事不可为……何苦……作践自己……呜呜呜……”说到最后,爱女心切的许太太用帕子捂着嘴巴哭起来。
听许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暗指芸娘和陈靖安两人毫无可能,芸娘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她挣开本来和云罗交握在一起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许太太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母亲,安哥哥为了救我,我们肌肤相亲……事到如今,母亲为何还是不肯成全我们?”挺直的背脊,萧瑟的质问,芸娘显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拿自己的性命冒此等风险,实在就是赌上一切,可如今,许太太却告诉她,坚决不可能,又如何能让她接受?
“肌肤相亲?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消息若传扬出去,你的名节可就全毁了……芸娘,你是我的女儿,你要什么样的好儿郎都可以,为何偏偏是他?他是谁?他是你姑母的小叔子,陈阁老的胞弟,他可是你的长辈啊,陈家和许家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丑闻?你把父亲和母亲置于何地?你把祖哥儿置于何地?你把我们三房置于何地?你又把我们许家置于何地?……芸娘啊,‘人纲五常’不需要母亲再跟你多说什么,你怎么就不替自己想想呢?一个被男人看了肌肤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出路?难不成,你真要到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我和你父亲再也包瞒不住,许家上上下下为了家族,为了名声,逼着我们把你送入庵堂,你才肯罢休吗?”许太太终于被芸娘的言辞激怒,开始还心疼女儿的病弱可怜,柔声细语地劝慰,到后来,越说越激动,语气越来越严厉。
平日里温柔可亲的芸娘却一反常态,倔强道:“母亲,你口口声声说‘你和父亲如何如何,祖哥儿如何如何,许家如何如何’……那我呢?我的感受不用考虑吗?安哥哥的感受不用考虑吗?难不成我生来就是要为了家族、名誉、父亲兄弟前程牺牲的吗?”芸娘的话还没说完,迎面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芸娘只感觉脑袋“嗡嗡”直响,眼前一片金星闪过,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打了,动手之人就是自己那个端庄沉稳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