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这个人就是骨头太硬,以至于他过早的就离开了人士。柳宗元死的时候才47岁,按照杜甫所说的“人生七十古来稀”,柳宗元不过才走过一半多的生命路程而已。在这么短的生命时间里,他的硬骨头是如何彰显于那个动乱的年代的呢?
要解开这个谜团,还得从柳宗元的一首诗说起。这首诗我们都挺熟悉,就是那篇脍炙人口的五言绝句《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首诗给人一种空旷、幽冷、孤寂的感觉,勾画出一个孤零零的老人披着蓑衣,在江上独钓的冷色调画面。如果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首诗,会让人的内心产生一种肃然凄凉的感觉。当然,或许有人会说,这跟读诗之人的心境有关。是的,我承认这一点。但是,这还不是主要原因。从客观上讲,在柳宗元的这首名为《江雪》的诗背后,隐藏了一个诗人、一个知识精英的悲剧人生。
那么,柳宗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文中开头我提到了“硬骨头”这个概念,柳宗元凭什么敢硬?他又硬在何处?
根据史料记载,柳宗元的家族曾非常的牛叉。柳宗元的先祖可以上溯到春秋时期,那个时候的柳家就开始从政,从春秋时期到隋唐之际,柳氏家族都在朝中任重要职务,不是大将军就是大都督之类的,最小的也是一个刺史。柳氏曾与薛氏、裴氏这三大家族并称为河东三望族。对此,元稹就说过“柳、薛、裴共称为河东三著姓”。这个河东望族牛叉到什么程度呢?特别是在唐朝,牛叉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地步,连柳宗元自己都说:“人咸言吾宗宜硕大,有积德焉。在高宗朝,并居尚书省22人。”意思是说,柳氏家族相当的辉煌,在唐高宗时期,仅尚书省的重要官员就有22人。按照柳宗元的这个说法,整个尚书省基本都是他们柳家的了。不仅如此,柳宗元的高伯祖柳奭还是唐高宗时期的宰相。这样一来,有了如此显赫的家族历史,尽管到了柳宗元这一代,已经没落了。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到他“硬”下去。
那么,柳宗元会不会如同纨绔子弟一样,草包一个?这还真不是,柳宗元在他年少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的了不得了。对此,我举个例子加以说明。在唐德宗贞元元年,即公元785年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当时有一个藩镇的将领叫李怀光反了朝廷,然后又被朝廷给干掉了。不过,说这个人骨子里就有叛臣的因子可能不妥。
根据《新唐书·叛臣传》的记载,此人还是一名战功显赫的将领,“李怀光,渤海靺鞨人,本姓茹。父常,徙幽州,为朔方部将,以战多赐姓,更名嘉庆。” 就是这样一个备受皇恩褒奖的人,为什么就突然就成为一个叛臣了呢?其实,这个李怀光是着了卢杞等人的道,然后这个唐德宗也是一个糊涂虫,居然相信了这样的挑唆,不让李怀光入朝。李怀光是气得直冒烟,既然朝廷这样不信任自己,那还不如反了更好。
于是,李怀光就联合另外一哥们一起给反了。这一反可不得了,把唐德宗给逼得鸡飞狗跳,竟然逃到了汉中。唐德宗岂能不报此仇,到了贞元一年,终于把李怀光给解决了,这下心里舒坦多了。这皇帝一舒坦,那下面做臣子的就得屁颠屁颠的歌功颂德。这不,一个姓崔的臣子为了表示祝贺,就需要大做文章。但他又担心自己写的不够好,于是,他便想到了请“枪手”代笔。到底找谁来代笔呢?想来想去,还是柳宗元最为合适。这时的柳宗元才13岁。
柳宗元代笔写的这篇文章叫做《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为了方便叙述,我引用文中以下内容:“臣某言:伏奉某月日敕,逆贼李怀光与台末人,奚虏遗丑……及蹑寇滑汭,顿军咸阳…..”
在这篇文章里,柳宗元痛斥李怀光,说这个人就是一野蛮人,跳梁小丑,不仅我柳宗元会这样说,连天下的老百姓都这么说。我们皇上这么信任你,委于重任,你却恩将仇报,心怀异心。这真是禽兽不如啊!别以为你曾经战功显赫,其实那都是你吹的,你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粗人。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有一次,你率军队前往杀敌,结果一年了都还没有成功。你这叫有本事吗?你自己失败就得了,还让我们的皇上跟着你受苦,连家都不敢要了,从长安逃亡到咸阳、奉天、梁州。可后来你为什么又打胜仗,让狡猾的盗贼兵败撤离,奉天之围被解呢?我要澄清这个事实,这根本就不是你李怀光的计谋,而是天意如此,是正义的力量在起作用。
不过,不知道为何,柳宗元的这篇《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全文是残缺不全,有人认为是当时柳宗元还年轻,不过13岁而已,写到一半后,剩下的就没有完成,这是一种观点。另外一种观点,认为剩下的那部分可能是涉及到敏感内容,恐遭统治者的不满,后来收编的时后被删节了。
我觉得后者可信度较大。如果说柳宗元太年轻,才学不够而没有写完,要这样的话,那骆宾王7岁写就出了《咏鹅》这样的好诗,白居易13岁就写出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精辟诗句,还有王勃17岁就写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名句。柳宗元为什么就不能在13岁时写出这样的好文章。而且,在《新唐书》和《旧唐书》都表明了这样一个观点,认为柳宗元的这篇文章是“少精敏绝伦”。因此,柳宗元13岁就写出《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不是没有可能。此外,韩愈在《柳子厚墓志铭》中对柳宗元的少年时期做过精辟的评价,“子厚少京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年少,已自成人,能取进士,崭然见头角……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韩愈认为柳宗元在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敏捷细腻聪慧之人,没有他不懂的道理,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韩愈的这个说法无疑认定柳宗元就是一个神童。在柳宗元的父亲活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柳宗元虽然年轻,但是他已经具备成人的处世能力了。不仅如此,柳宗元21岁就考上了进士,并且开始崭露头角,至少这一点比韩愈强。
柳宗元26岁的时候就通过了博学宏词科考试,授集贤殿正字。在唐代读书人通过科举及第后是不能立即入仕的,而是仅获得一定的任职资格,想要入仕还需经过吏部的铨选考试方可受到正式的任命。集贤殿正字实际上就是一官名,这表明柳宗元在26岁时就开始做官了。根据《新唐书·百官志》的记载,集贤殿书院正字乃官名,开元十三年的时候,改丽正修书院为集贤殿书院,到了贞元八年,置校书四人,正九品下,正字二人,从九品上。都是管校对的。那么,柳宗元做的这个官实际上就是一做校对的,负责编校典籍,刊正文字, 属从九品上。
柳宗元这个人才智过人,性格刚毅。这其实也是我开头说他是一个硬骨头的主要原因。柳宗元对经史子集百家著作了如指掌,每次要发议论的时候,他总是旁征博引,做到有理有据,密不透风,在跟别人进行辩论的时候,不把对方辩倒他是绝不罢休的。这样满腹经纶,意气风发,霸气外露的一个人,时常让很多人折服不已。柳宗元因此而声名大噪,引来粉丝一大堆。不仅如此,很多王公大臣都争着想要将柳宗元收为自己的弟子门生,并极力推荐他。
按照韩愈的这个记载,这柳宗元就是一抢手货,超级明星。韩愈曾在《答贡士元公瑾论仕进书》中这样说道:“始仆之志学也,甚自尊大,颇慕古之大有为者。”意思是说,我韩愈自小的学习对象是那些大有作为之人,不是那些庸碌之辈。现在,我们再联系到《柳子厚墓志铭》一文,可见,韩愈对柳宗元的评价之高,难怪他要将柳宗元视为学习的偶像了。你说,柳宗元13岁写出《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这样的文章,有何疑问?
其实,柳宗元的考试经历和考试心态比韩愈好多了。韩愈多次没考上,给宰相写信诉苦,发牢骚。但柳宗元与他不一样,柳宗元压根就没把科举考试放在眼里,觉得这玩意太小儿科的,跟自己的远大志向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柳宗元是挺牛叉的,因为他骨头硬,有料,有一大堆粉丝,有王公大臣鼎力推荐。在给一名姓崔的高官写信的时候,柳宗元就旗帜鲜明的显露了这一点,“有爱锥刀者,以举是科为悦者也……苟成其名,于远大者何补焉”(《上大理崔大卿应制举不敏启》)。
这读书人各不相同,有的人喜欢卖弄文字,有的人喜欢搞拉帮结派拓展地盘,有的人对那些权势地位羡慕得流口水,有的人则以政治理想为己任。我呢?我认为只有最后一种读书目的才是最好的,我为有这样的人感到高兴。换句话说,科举考试其实没什么价值,只要自己真的有料,不是草包一个,那考试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过了。再者,就算我通过了考试,我也不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反之,如果我落榜了,我也不会颓废不已。更何况,我若是通过考试而依据成名了,对于我的远大志向而言,又有什么特别的助益呢?
柳宗元说这话的意思,我倒觉得他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什么这样说,一句话,考上了的人就是牛叉,说什么话都可以。要是没考中,估计也得跟韩愈一样,牢骚满腹,到处写信。但不管怎样,作为一个年轻的柳宗元能有这样的想法,也足见其不一般了。
这样看来,我们可以推断,柳宗元在年少时期的仕途挺顺利的,没有经过像杜甫、韩愈、等人的起起落落。也就是说,这个时期的柳宗元没有受过挫折,没有走过弯路。柳宗元21岁考上进士,26岁通过博学宏词科考试,如此顺风顺水,难怪人家不把科举考试放在眼里。
韩愈考上进士后,曾在较长一段时期内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只能走权宜之计,到地方节度使那里去谋活,然后又经历了不少风雨周折才做到了朝廷官员。而柳宗元比韩愈顺利,仕途一开始就在朝廷的集贤殿书院里做官,这是唐代仕途惯例中很好的开端。在柳宗元29岁的时候,他又升官了,担任京兆府蓝田县的县尉,县尉是个什么官呢?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局长。这在古代属于正九品下。这不得了啊!这就意味着柳宗元极有可能在今后任皇帝身边的官职。但是,根据史料记载,柳宗元并没有去蓝田县赴任。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京兆尹觉得柳宗元这个人太有才了,就破例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协助京兆尹处理公文。这又说明了什么呢?除了说明柳宗元才华横溢外,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京城长安高官的赏识,为日后升官打下了坚实的人脉基础。果然,才仅仅两年后,31岁的柳宗元从正九品下升为正八品上,为监察御史里行,这个官更是牛叉,主要负责监察百官。不仅如此,柳宗元因为这个官衔可以经常得到皇帝的召见。那皇帝都京朝召见你了,离升官又不远了。一年多后,33岁的柳宗元担任礼部员外郎,属于正六品上。
从授集贤殿正字26岁算起到33岁任礼部员外郎,在短短的七年时间里,柳宗元可谓说的上是平步青云。韩愈从28岁到39岁,用了11年得时间才做了个国子学博士,也就一个五品,但说实在的,这个官职没什么实权,就是一被人看不上的冷门职位。
你看,现在知道柳宗元为什么敢硬了吧!除了拥有显赫的家族历史,人家自己也不是一个草包,得到这么多高官的赏识,这样一来,柳宗元骨子里就有了一种“硬的因子”。换句话说,柳宗元有显赫的家族,自身也有料,更有人在后面跟他扎起,真是不硬都不行啊!但是,我要说,可能也正是因为柳宗元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后来他承受不了多次被贬的打击。俗话说,从低处摔下去,不怎么疼,要是从高处多次摔下来,那可疼得要命。
我们不禁要问,这个柳宗元为什么就这样顺风顺水?难道就因为他们家族是望族,难道就因为他自身有料。那李白说他还是皇族后裔,韩愈自身还有料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得从当时的政治环境说起。我们都知道,在唐德宗时期,唐德宗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朝政存在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对待地方藩镇那些土皇帝们,也是不敢管得太多,管多了的话,这些土皇帝们不高兴,他们一不高兴,唐德宗就得遭殃。此外,唐德宗这个人还自以为很聪明,他任用的宰相都是一些没有主见,只会唯唯诺诺,阳奉阴违,奸诈伪佞之徒。你说,要是朝廷被这样的人掌权,那还不弄得乌烟瘴气,耗子屎一大堆,搅屎棍一大群。
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像柳宗元这样的年轻有为之士,他们由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再加上志向远大,他们都纷纷要求改革,希望能重振朝纲,再现大唐当年的声威。柳宗元考上进士后,认识了两个相当牛叉的人物。其中一个我们都挺熟悉的,就是写那个《陋室铭》的作者刘禹锡。刘禹锡跟柳宗元是同科进士,此人也是才华横溢,志向远大。因此,柳宗元很快就跟他成为了哥们弟兄,感情好得很。
另外一个人,柳宗元并不认识他,但他认识刘禹锡后,刘禹锡便介绍给柳宗元认识了。这个人更牛叉,他跟太子李诵关系甚好,是唐德宗任命的侍棋待诏,专门陪伴太子读书。此人叫王叔文,他不但围棋下的好,还是唐朝著名的政治改革家。有一次,一个宦官外出采购宫中用物,开始的时候,他还多少给卖方一点钱,后来干脆是看中什么就拿什么。一个小小的宦官为什么这样胆大妄为,就是因为他仗着唐德宗搞的那个“宫市”。什么是宫市呢,说白了,就是皇帝老儿想吃霸王餐,直接掠夺老百姓财物的一种耍无赖的方式,这是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有一帮“五坊小儿”更是坏得没法了。《资治通鉴》里有记载,说这帮“五坊小儿”喜欢捉鸟雀玩。无语了,真的是没玩的了,玩鸟雀。你玩鸟雀我们没意见,只要你在自己家里,想怎么玩都可以,但这帮“五坊小儿”不这样做。实际上,捉鸟雀只是一个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以此敲诈老百姓的钱财。为了抓到更多的鸟雀,他们把捉鸟雀的罗网张在人家门前不许进出;有的干脆把罗网直接张在井上不让人打水,谁要是接近,他们就说你惊吓了神鸟。
我估计他们捉的鸟雀也不过就是一些麻雀之类的小鸟,如果麻雀也能称之为神鸟,那凤凰就成为佛鸟了。不管咋的,你只要碰上这帮杂碎,就倒霉,先是把你打一顿,然后叫你拿财物来顶罪。要是这帮杂碎肚子饿了,他们会选择大饭店吃喝拉撒,心情好的时候,留一袋蛇作为饭钱,并且还说这些蛇是用来捕捉鸟雀的,现在留下来给你,希望你好好饲养,千万不要让它们饿着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但不给钱,你要是敢去要他们付钱,那可得挨上一顿揍。
老百姓被这两件事弄得是苦不堪言,对他们他们恨之入骨。王叔文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坚决提出改革,罢除了宫市和五坊小儿,深受老百姓爱戴。
柳宗元和刘禹锡考上进士的时候,王叔文跟随太子李诵差不多有10年的时间了,深得太子的信任。李诵为什么信任王叔文,除了他自身的才学,更重要的是他为太子解了很多难题。对此,我举一个例子说明,《新唐书》中有这样一个记载:“太子曰:‘寡人方欲谏之。’众皆称赞,叔文独无言。既退,独留叔文,问其故。对曰:‘太子职当侍膳问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太子大惊,因泣曰:‘非先生,寡人何以知此?’遂大爱幸。”
有一次,李诵跟身边的人商量着准备给皇上的朝政提点意见。李诵的本意可能是为了凸显自己的能力,好在他老爸面前显摆一番。于是,大家都挺踊跃的,只有王叔文一个人沉默不语。下来后,李诵就问他怎么不说话呢?王叔文说,如今的皇上猜疑心很重,你作为他的儿子应该多关心他的身体,为什么还要急着去提那些朝政意见呢?弄不好,他会怀疑你的动机,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李诵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流着眼泪说,你真是我的救命之人啊!过不是你,我肯定要吃大亏了。经过这件事,李诵对王叔文更加信任。
可能有人要问,刘禹锡又是怎样认识王叔文的呢?刘禹锡由于在东宫做官,就这样结识了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王叔文以及像柳宗元、刘禹锡一样的血气方刚,志向远大的一批年轻人走到一起,势必会弄出事来。那么,他们到底弄出什么事来了呢?
也正如王叔文所说,作为太子的李诵应该多关心他老爸的身体,贞元二十一年,即公元805年,唐德宗病危。不但他病危,连李诵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据史料记载,是患了中风,连话都说不出来。这种病就连现在都不好医治,何况古代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以王叔文为核心的革新集团坐不住了,他们计划着让太子李诵即位。
可麻烦事又来了,首先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太子李诵患了中风,说不出话来,你总不能让一个说不出话的病人当皇帝吧!当然,这是按照一般的推断,也正是因为这个推断,那些反对革新的顽固派就阴谋计划着另立皇帝。这下问题严重了,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帮手,现在力量不是薄弱吗?招一些重量级别的人帮助,力量就强大了。
于是,革新派就找到了宦官李忠言以及唐德宗身边的红人昭容牛美人。什么是昭容,简单的说就是宫廷女官名。比如,在《旧唐书·后妃传上·中宗上官昭容》记载:“中宗上官昭容名婉儿”。意思是说做这个昭容的名字叫做上官婉儿。那么,昭容牛美人,就很好理解了。这个牛美人深得唐德宗的宠爱,势力不可小视。但光有这两个人还不够,还需要多找一些人,革新派又联合了其他几位重要的大臣,大意是说,我们现在力量薄弱,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希望能帮帮我们。由于李忠言和牛美人本来就同情革新派,自然支持,至于其他的一些重要大臣,也是不愿意看到太子李纯趁人之危夺位。
这样一来,革新派力量就强大了,挫败了反革新势力另立皇帝的阴谋。那么,李诵就成功即位了,是为唐顺宗。唐顺宗一即位,那王叔文自然会受到重用。革新派的核心人物受到重用,那柳宗元、刘禹锡一干人等,也会受到重用。王叔文一个人手揽翰林学士、度支、盐铁转运副使三大要职,将财政大权紧紧抓住,王叔文的这一招挺英明的。财政大权到手后,革新派就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历史上将这次改革称之为“永贞革新”。
其实,永贞革新最后是失败了的,革新派掌权不过146天而已。尽管王叔文抓住了财政大权,但还有一样他没抓住,这一样至关重要,就是兵权。换句话说,只有抓住财政大权以及兵权,那改革才会成功。再说直白一点,革新派如果能处理好藩镇势力那一块,得到他们的支持,然后夺取京城禁卫军被宦官掌控的军权,再加上掌握的财政大权,那改革就可以成功。当然,关于永贞革新失败的原因还有其他一些,这里不在一一叙述。
我们先来看革新派的主要成员都有哪些。前面已经提到有三位了,即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剩下的几个分别是韩泰、陈谏、韩晔、凌准、程异、韦执谊。这一大帮人走在一起,不搞出点名堂那就太奇怪了。那么,永贞革新的内容都有哪些呢?主要有以下几点:
1、罢宫市以及五坊使。白居易有篇文章叫《卖炭翁》,就是对宫市罪恶的揭露。唐德宗以来,很多宦官经常借为皇宫采办物品为名,在街市上以买物为名公开抢掠。其实,早在李诵做太子的时后,就想对李诵进言希望通过他让唐德宗取消宫市的。由于当时王叔文害怕唐德宗怀疑太子收买人心,而危及太子的地位,所以此事即搁浅了。现在改革正式开始,那肯定是要罢宫市的。
五坊使就是前面讲到的“五坊小儿”,即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这帮“五坊小儿”常以捕贡奉鸟雀为名,对百姓进行讹诈。五坊使取消,势在必行。
2、严惩贪官。这个很好理解,贪官不除,祸害百出。革新派对此是深恶痛绝。有一个叫李锜的官员,此人是浙西的观察使,原先兼任诸道转运盐铁使。这个人贪得无厌,他利用职务之便,乘机贪污,史书称他为“盐铁之利,积于私室”。革新派当权后,罢免了他转运盐铁使一职。
还有一个叫李实的京兆尹。这个人我曾在“非常心:中国知识精英的那点心事儿”系列第一部里讲到过,此人专横残暴,阴险至极。在贞元年间,关中发生了很严重的旱灾,他不但不关心民间疾苦,反而虚报为丰收,强迫农民照常纳税,逼得百姓拆毁房屋变卖瓦木,卖儿卖女,买粮食纳税,百姓对此是恨之入骨。革新派对此人肯定是要严厉打击的,因此,罢免了李实的京兆尹官职,贬为通州长史。
3、取消进奉。地方藩镇节度使为了讨好皇帝,他们就想着用钱去进奉。有的每月进贡一次,称为月进,有的每日进奉一次,称为日进。后来州刺吏,甚至幕僚也都效仿,向皇帝进奉。
唐德宗时期,据说每年收到的进奉钱多到50万缗。这些钱财从哪里来,还不是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不仅如此,一些贪官借进奉为名,大肆搜刮民财,百姓苦不堪言。革新派上台后肯定要禁止主要的事再发生。于是,除规定的常贡外,不许有别的进奉。
4、削减宦官势力。自古宦官专权,祸及江山社稷。革新派也深知其中的道理,于是便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抑制他们的势力。一是裁减宫中闲杂人员,停发内侍郭忠政等19人的俸钱。二是革新派从宦官手中夺回禁军兵权。
第一条倒是成功实现,那些宦官大不了少收入一些钱财,没什么大碍。但第二条要夺取宦官手中的禁军兵权这下可惹恼了他们,当时的宦官头子叫俱文珍。但革新派也不是仅凭说说而已,他们还采取了具体的应对措施。具体来说,革新派任用老将范希朝为京西神策诸军节度使,用韩泰为神策行营行军司马。
但是,这个消息不仅而走,宦官发现革新派要夺取他们的兵权,说如果革新派的计划实现,我们这帮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决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于是,宦官赶紧通知神策军诸军不要把兵权交给范、韩两人。所以,第二条没能成功。
5、抑制藩镇。这个说白了就是要重建中央集权。这一条可是大手笔啊!革新派势力本来就薄弱,岂能成功。不过革新派在实施这一内容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勇气还是让人钦佩的。比如,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曾派刘辟到京都对王叔文进行威胁利诱,想完全领有剑南三川,以扩大割据地盘。王叔文拒绝了韦皋的要求,并要斩刘辟,刘辟狼狈逃走。
现在,我们不禁要提出这样的疑问,柳宗元在永贞革新中都做了些什么,或者说柳宗元在这次改革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们来看《资治通鉴》中的一段记载,“外当则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主采听外事。谋议唱和,日夜汲汲如狂。”
意思是说,革新派在外的同党有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人,他们这帮人主要负责什么呢?负责收集信息情报,探听舆论动向,不仅如此,他们还夜以继日的在一起筹划聚义,彼此之间相互应和,天天都行色匆匆,仿佛有忙不完的事。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柳宗元应该是在为革新派改革的内容提供一些依据来源,毕竟你改革不能想当然的,必须要做到周全且有理有据,这是一点。
另外一点,有了这些依据,按照柳宗元的才学,我想他应该是参与到具体的革新内容的拟定的。
当然,以上两点是从《资治通鉴》记载的这段话而分析出来的。如果从柳宗元当时任职的官位来讲,柳宗元是礼部员外郎,刘禹锡是屯田员外郎,他们都是在具体负责执行改革内容中的各项措施。
我们再看柳宗元的一篇名为《六逆论》的文章,“《春秋左氏》言卫州吁之事,因载六逆之说曰: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小加大、淫破义,六者,乱之本也……其为理本大矣,而可舍之以从斯言乎?此其不可固也”。柳宗元写这篇文章所论述的政治背景是什么呢?原来,唐顺宗李诵即位后,病情一直没见好转。作为一个皇帝,不能一直开不了口说话呀!如此一来,朝廷上下是人心浮动。因为,他们不知道在那一天皇帝突然驾崩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早点册立太子,协助唐顺宗打理朝政。
不过,革新派们却并不希望马上册立太子,目的是为了能够集中权利。其实,革新派的这种做法完全是应该的,毕竟他们基础不稳,需要时间来稳固。然而,以俱文珍为首的宦官派坐不住了,如果再不动手还击,那将后悔晚矣。于是,他们便联合翰林学士郑絪以及李程、王涯等人直接面见唐顺宗,要求唐顺宗立李纯为太子。由于唐顺宗不能说话,郑絪在看了唐顺宗的表情后,以“善解人意”的做法——还没请示唐顺宗,他就在纸上写了“立嫡以长”四个字。然后,唐顺宗点了点头,既然点了点头,那应该是同意了。对此,《资治通鉴》里有确切的记载:“不复请,书纸为‘立嫡以长’字呈上;上颔之。”李纯就这样被立为太子了。
李纯被立为太子对革新派来讲无疑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意味着李纯被反革新派拉拢了。如此一来,革新派不但没有得到李纯的支持,反而成为了他的政敌。连王叔文都感到事情已经相当严重了,他神色凝重的暗叹回天无力,革新派恐怕要遭厄运了。
柳宗元写《六逆论》,里面针对“贱妨贵”等观点的反驳,无疑对李纯相当不利。为什么这样说,柳宗元认为选择皇嗣不应该有贵贱嫡庶之分。换句话说,柳宗元的这个观点无疑表明革新派有另立太子的人选,如果不是反革新派抢先一步并成功了,革新派也是迟早要另立太子的。至于是不是李纯这个不好说,或许是其他人。只是,这样一来,李纯肯定会对革新派产生厌恶的感情。
事实证明,李纯真的是对革新派很不感冒,《资治通鉴》里记载:“及质发言,太子怒曰:‘陛下令先生为寡人讲经义耳,何为预他事!’质惶惧而出。”革新派眼看李纯被立为太子是木已成舟,不可改变。于是,就想着拉拢李纯,让陆质为他的侍读,希望通过陆质的革新派思想同化太子李纯。但李纯不买账,心理反感革新派这帮人,当陆质跟他讲革新思想时,他大怒的说道:“皇上让你做我的侍读,只是让你讲经义之书,没让你东拉西扯的说其他事!” 陆质见李纯发火了,害怕的退了出去。
通过这件事情,足以证明太子李纯将革新派的一帮人视为对立人物,这种对立,除了心理上的对立,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对立。换句话说,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等人要遭殃了。
果然,太子李纯在俱文珍等人的帮助下,逼迫久病不愈的唐顺宗退位。李纯坐上了龙椅,史称唐宪宗,李纯为了掩饰其逼迫唐顺宗退位的不良动机,尊称唐顺宗为太上皇。这一年,为永贞元年,即公元805年,到8月6日的时候,革新派的核心人物王叔文遭厄运了,被贬为渝州司户,没过多久,便被赐死。
柳宗元的命运如何呢?他同样逃不了被贬的厄运,在9月中旬的时候,被贬到邵州任刺史,后来朝廷觉得这样的贬谪太轻了。于是,又把柳宗元贬到更为偏远的永州,任司马。至于刘禹锡等其他革新派人物,全都没逃掉被贬的厄运。
柳宗元被贬后,就再也没有能够回到朝廷,他在被贬的永州和柳州凄惨的度过残生。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读柳宗元写《江雪》这首诗,你就会体会到我所说的那种凄凉的感觉。不仅如此,甚至还伴有彻底绝望的感觉。
“千山鸟飞绝”,在这重山之中,连一只鸟也没有,如此寂静,静得让人心颤。“万径人踪灭”,在这条道路中,没有一个人,如此的荒凉,荒凉得让人觉得恐怖。“孤舟蓑笠翁”,在这没有鸟没有人的孤寂之地,只有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孤独的一只小舟上。“独钓寒江雪”,在一片苍茫的大雪中,只有自己一人垂钓于江上。
于是,我们不禁要想,柳宗元在钓什么?是鱼么?我们能真的相信柳宗元可以在这荒无人烟的江上钓到鱼么?也许,这只是他孤寂无助心情的写照,他不过是在以钓鱼了以自慰罢了。可就算是这样的了以自慰,又有谁知道?难道柳宗元真的就被世人遗弃了吗?
柳宗元并没有被使人忘记,只是他在永州的日子十分的艰难。那么,柳宗元被贬到永州后,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我们先看《寄须京兆孟容书》一文的描述。柳宗元到了永州后,曾给京兆尹孟容写信,在信中他这样写道:“残骸余魂,百病所集,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非独瘴疠为也。”
从这段话里,我们至少可以看出,柳宗元被贬到永州后,他过得日子真的可以说得上是水深火热。你看,每天不吃饭肚子都是饱的,为什么会这样啊!据说,痞病的症状是脾脏肿大,引起消化不良,食欲不振。不仅如此,柳宗元还说他得了一种病,忽冷忽热,这很有可能是在打摆子,这种病很难治愈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得了这种病呢?按照柳宗元的说法是瘴疠之气所致。
在《与李翰林建书》中,柳宗元这样写道“永州于楚为最南,状与越相类。仆闷即出游,游复多恐。涉野则有蝮虺大蜂,仰空视地,寸步劳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虱,含怒窃发,中人形影,动成疮。”
如此恶劣的环境,那地方一眼望去都是害虫,野外是蝮虺、大蜂,水边又是射工、沙虱子之类,一不留神还会长疮。你说,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到这样一个恶劣的地方生活,如果不是贬他之人对柳宗元恨之入骨,何以惩罚得如此严重。不仅如此,连老天爷都跟他过不去,在永州的前五年,四次遭受火灾,每次柳宗元都是打着光脚逃出来,家里烧得只剩下黑糊糊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