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太危险。
他没时间听乌获说废话,只想尽快回去,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带阿瑞离开这里。
他已走向洞口。
火光忽一晃。
面前多了个人,乌获拦住了他。火光明灭之中,乌获凝视着他,神色十分特别。
姜檀不动声色。
可是他的心中,已经开始焦躁。
乌获不放他走,若真动起手来,他肯定没有胜算。看来,只能浪费点时间,先稳住对方再说。
于是他笑了笑:“族长,我方才之言,句句肺腑。在南疆的地盘上,我实在帮不上忙。作为一个无用之人,不应该知道的太多,故而辞去。不过,若蒙族长不弃,愿将大计相告,我必当洗耳恭听。”
他说得诚恳。
乌获却不答话,只是看着他,神色越发特别。
姜檀不由忐忑。
对方这个样子,让他摸不到底。
四下很静。
二人静静对视,静静对峙。
火光明灭不定,照在他们身上,照在他们脸上,一忽儿亮,一忽儿暗。光影交错之间,仿佛连人也变得莫测。
乌获忽然一叹。
“孩子,你是鬼方氏。”他看着姜檀,一字字说,“你的鬼方血脉,不是只有一半。你身上流淌的血,每一滴都属于鬼方,绝没半点属于郢人。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火光又一晃。
四下猛一暗,又猛一亮。
姜檀却没感觉。
他的所有知觉,都还停在前一刻,在听到那句话时。
说他是谁?
‘他’的儿子?谁的儿子?
他看着乌获,看了好半天,才慢慢问出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和阿幻的儿子。”乌获看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温暖,“我真的没想到,阿幻把你教得这么好。好孩子,当初在郢国,你做得非常好,我很为你骄傲,阿幻若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的。”
“我不信。”姜檀说。
他不信。
他绝不相信,他是这个人的儿子。
忽然之间,这人说什么鬼话?就算为了利用他,这也扯得太离谱!
他绝对不信。
四下又静了,一阵风吹入,火光乱摇。
他凝立不语。
光影滑过他的脸,脸上静如止水,波澜不惊。可他的心,却似眼前火,正在风中摇曳,死死守住那一点光,挣扎着不愿熄灭。
他心中的一点光。
皇兄。
他是皇兄的弟弟,不管他身上另一半血脉,来自什么地方,但他总还有一半,是和皇兄一样。
他们总归是兄弟。
正是这一半血脉,将他与皇兄相连。
这是血缘,是羁绊,是铁证,是唯一一个不可磨灭、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将他和皇兄之间,紧紧相连。
只有这个。
这是他的根。
有这个根须在,他心中就踏实,就不会觉得身如飘萍,总是茫然浮在半空,没有亲人、没有着落、没有一切。
这是他的存在感。
握紧这个羁绊,他才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有朝一日,连这个唯一也消失,一切将荡然无存。他不再是皇兄的弟弟,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羁绊断了,就什么也没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绝不敢放手,更不能放手。
不放手……
风渐渐小了,火又亮起来。
他默默伫立,垂落的广袖之下,双手紧握成拳。
乌获看着他,轻轻一叹:“你不信?”
“不信。”
“这种事空口白话,自难以取信于人。”乌获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个东西,“你不信我,我不怪你。但阿幻的话,你总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