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书房之中,夏子衿摘下头上的黑色冠帽,只觉得头上都轻了不少,不知道是谁明得这样的内侍装,这冠帽沉甸甸地压在脑袋上,足足有几斤重,真不知宫里头的内侍是怎能忍着。
“子衿,你出宫之事可安排好了?如今你还在软禁期间,若是让皇上知晓你跑出宫来,怕是不妙。”柳相卿知晓她出了宫,也是微微担心,遣散了书房周围的下人,将门窗都关紧,以防被有心的人看了去。
“舅舅放心便是,小桓子在宫里看着,若是有什么动静,自会派人来通知。”
柳相卿点点头,道:“子衿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夏子衿从袖袋里拿出叠得整齐的书信,推到了柳相卿面前。
“舅舅且细细看看。”
柳相卿疑惑着接过书信,轻轻抖开,上头的内容便映入眼帘,他一字一句地仔细看下去,越到后头则越是眉头深锁。
啪地一声,柳相卿一掌拍在书桌之上,从鼻子里哼出重重一气。
“真是气煞老夫了,这林世子生得是有模有样,却不想竟是这等贪财丧良的小人!私吞赈灾银是何等大罪,若非他粗制滥造水坝,江南百姓又何至于枉死那些人!”
柳相卿虽是中立的派别,却胜在刚正不阿,一心一意为百姓谋福,如今目睹了林润玉这般丧尽天良的行为,自然是气的不轻。
“舅舅,你打算如何?”夏子衿拢了拢袖子问道。
“哼,老夫定要去皇上面前检举他,此等小人,不严惩不贷便对不起无辜枉死的江南百姓!”柳相卿捏着拳头愤愤道。
夏子衿摇头,提起桌上的青花瓷壶给二人各倒了杯热茶,吹了口热烫烫的茶,便飘起阵阵白雾。
“舅舅切莫冲动,如今咱们柳家并不够强大,若是平白去检举了林润玉,只怕是分量不够,父皇被太子一派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相卿如今只在三品官员的职位,与太子一派抗衡可谓是以卵击石之说,且惹了太子,这个位置能不能保住还是后话。
“那老夫该如何?难道就袖手旁观,任由那害死无辜百姓的世子逍遥快活不成!”柳相卿深深地叹了一气,只觉十分无力。
“非也非也。”
夏子衿转了转脑袋,将吹得温热正好的茶一口饮入喉中,顿时便浑身暖热了起来。
“舅舅可曾听过一句老话,叫做借刀杀人?”
柳相卿一愣,甚是不明,瞧着夏子衿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是好奇。
“子衿详细说来!”
夏子衿将柳相卿面前放得有些凉了的茶又添了些许,缓缓道:“如今这朝堂之上的局势,舅舅应该比子衿更为清楚,太子一帜,皇长子一帜,再有那不显山露水的皇长孙,大莱王朝下一位君主花落谁家,现在还未可知呢。”
柳相卿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明圣帝年过六十还能稳抓权势的原因之一,有竞争才有平衡,只要明圣帝不肯放权,皇子们就得一直争斗下去,未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把握登上大统,既然有大家同是皇子,自然要搏一搏高低,若是只有太子独树一帜,安逸之下必定眼馋近在咫尺的皇位,那如今这大莱王朝便是又要有得一番闹腾了。
“林润玉是太子的爪牙,子衿觉着,他贪污赈灾银一事多半也与太子脱不了干系。皇长子如今与他斗得正欢,若是由皇长子一派的口说出这件事情,岂不是正好,省去了咱们趟浑水的麻烦。”
柳相卿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听夏子衿这样分析,也觉得不无道理,若是他强行出面,若是被太子挡下了这一回,日后定会视自己为逆党,他不属于任何一党派,太子若想除去他,也是轻而易举。
“可如今老夫也未与皇长子一派有何牵扯,若我贸然上门游说,提供给他们这样一个检举的机会,是否会认为其中有诈?”
“这舅舅便不必操心了。”夏子衿冲他眨眨眼,说道,“舅舅是否有一朝中好友齐大人?”
柳相卿称是,又问道:“这与咱们的谋划有何干系?那齐大人也是个性子软乎的,怕是帮不了咱们。”
“舅舅且听我说,您只需约这位齐大人到府上一叙,酒席之间顺口抱怨一句世风日下,再装作酒后失言将林润玉做的腌渍事儿抖落出去,齐地齐大人自会替咱们办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