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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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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续)

2018-04-15 作者: 东方欲明

第三章 (续)

临近清明节的时候,安记百货铺突然打出了降价、甩卖的招牌,这一招来得有些突然,又适逢快到清明节了,安记的百货铺门前竟然人头攒动,店员也应接不暇起来。Www.Pinwenba.Com 吧安记的管账杜先生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偶尔在门口向河对岸的几家店铺瞄上几眼,脸上不时露出几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就在安记打出降价招牌的第二天,南江县城的一些商号也陆陆续续打出甩卖、五折等等字样的招牌,为的是不让安记一家把已经不挣钱的生意,全都抢了去。安记此次的降价甩卖,把存货较多的品种降到最低,基本无利可图。其它的较为畅销的品种只是略有下调。

如此这般经过三天的销售,杜先生大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光是安记的这次降价甩卖,就已经给其它的一些小店铺。造成致命的打击,最难熬的当然包括刘记和李记,这几天不仅无人光顾,而且对面安记百货的价格比自家的还要便宜。本来已经是雪上加霜了,偏偏还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光宗和李祖明终于在一星期之后碰了一次面。这是一个阴天的中午,刘光宗因为生意不好,已经三、四天没有去赌场了。

不仅手有些痒痒,心情非常烦躁。看到已经快奔二十的女儿大梅子,正在收拾着刚刚吃过的碗筷,之后又拿起尘掸打扫着自家的店铺,刘光宗终于阴沉着脸数落起来。

“大梅子,你就不能帮你爸想想办法吗?生意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拿着鸡毛掸子晃来晃去的。

你要是再拿着鸡毛掸子不放,信不信我把它一把火烧了。”

“把我们家店铺顺便一把火也烧了吧。爸,你怎么不想想,你这几年赌钱输了多少了,够买我们刘家几个店铺了?照这样下去,就是没有安记,我们家的生意迟早也要关张。”大梅子没有惧怕父亲的责怪,相反,她非常能够理解父亲刘光宗此时此刻的心情。

“哎?你这个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不就是好耍个钱吗,至于要你来教训老子吗,真是没大没小了。”刘光宗自知理亏,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出去一会,大梅子,你在家看一会店。我倒要看看,安家还能有什么花样。”刘光宗想去赌场碰碰运气,于是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刘光宗沿着河边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向前走着,走过二桥的时候,忽然抬起头向街边的店铺扫视了一番,刘光宗想起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李记老板李祖明来,他想看看李记老板,对安记挑起的这场商战中,败的是不是比自己还要惨。

刘光宗向李记店铺里探着脑袋,李祖明正在自己店铺的小饭桌上,喝着南江特有的加饭陈酿。

“李老板还有如此雅兴,喝着老酒看看街景,你还真能稳坐钓鱼台,我看那边有两家店都关门了,李老板还坐的住?”刘光宗知道李祖明是个酒鬼,南方的酒后劲大,别看喝的人当时推杯换盏、神气活现的,一般等酒劲上来以后,喝酒的人十有**都是鼾声如雷了。

因为长期喝酒的原因,李祖明的鼻子已经渐渐成了酒糟鼻,总是红红的微微泛着亮光。

“刘老板失敬、失敬。先别急着走,坐下来喝一碗加饭再走,我正好有事找你商量。”李祖明面朝店门口,没有起身,只是放下酒碗向刘老板拱手招呼着。

刘光宗原不想和这个酒鬼多说什么,但是看到李祖明在向自己招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被着双手,迈步进了李记的店铺。刘光宗扫了一眼李老板的小酒桌,除了小半碟花生米和几根萝卜条,剩下的就是李祖明手里的半碗酒了。刘光宗一边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一边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真是佩服李老板啊,花生米都瓤成这样了,还是喝的津津有味,我们两家差不多,店里的东西正好都自产自销了。”刘光宗嘲笑李祖明的同时也在自嘲着。

“我们两家彼此彼此,要饭的就别瞧不起叫街的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向刘老板讨教讨教,安家这是把同行往死里逼啊,你刘老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两家还真是同病相怜,我老婆丢下儿子跟人跑了,跑了就跑了,大不了叫儿子不上学了,给我当兵去,要是混成个团长、旅长什么的,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他老子。

你刘老板是不会舍得卖你那漂亮女儿的吧?”刘光宗知道李祖明在说着酒话,但是他还是有些瞧不起这个李老板,面前这位鼻尖泛着红光的酒鬼。

“李老板此言差矣,什么叫卖女儿啊,为什么要卖女儿啊?就凭我家大梅子的模样、身段,怎么也是天生的大户人家少奶奶的命吧,可要是你李老板把儿子送去吃军粮,那你儿子的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这你可要想清楚喽。”

一个赌徒和一个酒鬼虽说命运差不多,但是各自内心的想法还真就不一样。一个拿女儿当筹码,一个拿儿子壮酒胆。两家的前途到了如此地步,还真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不用说起来和安记抗衡,李记和刘记到现在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存在。关门大吉只能是早晚的事情。

胡广元这两天也是同样心情烦闷、压抑,甚至感到了一些绝望,脑门上的头发也似乎是日见稀少。

午后他正在自家楼上的客厅里,胡乱的看着店里的账本,一个人有气无力的盘算着什么,胡广元的老婆从楼下急匆匆的跑了上来,楼梯的木板也随着她的脚步,发着有节奏的“吱扭、吱扭”的声音。胡太太边上楼还一边高兴的喊着“来信了,儿子来信了,文海从上海来信了。”

胡广元的岳父在临县,也是一家糕点铺的老板,他的嫁给胡家的时候,就是看上了胡记糕点在南江的知名度。胡广元的老婆最疼小儿子,好像大儿子不是亲生的一样。胡广元接过信,说了句“来信就来信,你跑什么跑,文海给你寄十万块钱来了。”

胡广元的老婆一边喘着气一边顺势坐在了胡广元对面的椅子上。

“你就知道钱,文海在上海上学,又不是在上海做生意,寄什么钱来,我看你是给他们安家逼的快要疯了。当家的,安家家大业大,我们斗不过人家,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来年大媳妇再给我们胡家生个大胖孙子。你看外面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就做点小生意,一家人饿不死就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当家的?”胡广元的老婆说的这番话,实在让胡广元不敢恭维,但是他也只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着。

“我的夫人啊,你以为做点小生意,一家人饿不死就完事了。你也不问问人家安家答不答应,安家是要让我们都关门,安家好做独门生意啊!”胡广元一边看着文海寄来的信,一边支应着夫人的话。

“安家做安家的大生意,我们做我们的小买卖,井水不犯河水。”

“真是妇人之见??????”胡广元不再理会他的老婆。

“夫人啊,你就准备十万块大洋吧,你那个宝贝儿子想在上海举办婚礼,娶那个安家的二小姐??????”胡广元不看儿子的信还好一些,看完信之后,直接把信揪成一团扔在桌上,大声地骂了起来。

“混账透顶的东西,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那个安家二小姐给他下了什么**药了,还要在上海举行一个什么新式的、浪漫的、还隆重的婚礼,我呸??????,这个逆子,吃里爬外的东西!都是你这个婆娘教出的好儿子,不把这个家掏空他是不甘心啊!”胡广元脸红脖子粗的在堂屋里,冲着他老婆一通吼叫。面部都有些扭曲变形了。胡太太大气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的捡起扔在一边的信纸,慢慢地整理着,舒展开:

父母大人在上:

见字如面,

儿已和少程一起回到上海,一切安好。和二小姐少程的感情与日俱增,似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新近安家大小姐少锦在上海完婚,夫家是一个华侨富少。大小姐的婚礼,是在上海滩最豪华的大世界酒楼举行的新式婚礼,场面极其华贵、热闹,又不失典雅和浪漫。

我已经在大小姐的婚礼现场当众宣布,也要给安少程小姐一个同样的婚礼,还要亲手给少程戴上一颗钻石戒指,以此铭记我和少程小姐的爱情天长地久。少程的父亲安老爷,也就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已经答应把少程嫁给我,只要我以一个男子汉的名义保证,给少程小姐一个体面的婚礼,并且让少程一辈子都要幸福。我都完全赞同并已经答应安老爷。

我知道父母大人也有难言之隐,但是为了儿子终身的幸福,请父母大人一定设法筹备十万元,作为儿子婚礼之费用。文海对父母大人的成人之德、再造之德而感激涕零。有朝一日,儿子功成名就之时,定当加倍报效父母的养育之恩、再生之德。

父母大人安康,

叩首!

儿:文海敬上

民国三十七年三月

“文海,我姐的婚礼你可是看见了,你要想娶我,婚礼可一点都不能比我姐的寒碜。”刚刚参加完少锦婚礼的文海和少程,一边带着醉意,一边怀着对未来的幻想,手搀手的走在灯红酒绿的上海滩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映照着这对年轻的男女,少程年轻而美丽的脸庞,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更加迷人的魅力。文海不时的看着身旁这位年轻的富家小姐,从小衣食无忧的生活,让胡文海这个“公子哥”已经彻底地迷失了自己。

安得广和他的太太从婚礼现场回到下榻的百乐门饭店,一进房门,首先径直打开卧室的门,检查放在卧室床下的三只箱子还在不在,这可是安得广一生的积蓄。

“老爷,你就放心吧,从您和太太们离开饭店,到现在我是一步也没敢离开房间啊。”管家安德才跟在身后平静的说道。

“德才啊,还是小心为妙啊!这可是大上海,不是南江县城。”

安得广看着德才,顿了一会儿,脸上泛着疲惫的表情,老成而谨慎地说道。此时大家都感到了有些疲惫,都想早点睡了。再过十几天,少锦和她的新婚丈夫就要一同前往香港了,因为少锦的婆婆已经提前动身,先一步到了香港,在香港给他们提前做好安排,好让小两口到了香港以后,生活上基本可以无虞。

安少国在上海只和他父亲安得广见过一面,少国把夫人和儿子安排在另外的一家饭店。因为少国在军方已经联系好了去香港的军用船只,可能随时让家人跟军用船只前往香港。同时他也想把父亲带来的三个大箱子,单独用军船运输,并和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起到香港,少国可能有他的想法,认为财物放在军船上也许会更保险。

但是父亲愿不愿意这样做还不知道。此次负责押运军用物资的,是军统保密局的一个后勤处长,和安少国是老同学关系,所以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要不是上峰有死命令,不许私自携带家属和私人物品上船,就是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都要躲在船上的大木箱里。

否则安少国完全可以让他的父母这一大家子,一起乘坐军用船只抵达香港。那位后勤处长老同学还答应帮少国随船带几个箱子过去,少国当然是喜出望外。径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安得广,安得广正在为怎么把箱子安全的运到香港犯愁,听到大儿子和他说的这个消息之后,就答应了少国的安排。

少国在电话里告诉父亲,

“请父亲放心,我和那位保密局的黄处长,是大学的同窗好友,人是绝对可靠的,到时只要通知香港那边,提前做好接船的准备就可以了。”

“少国啊,你是不是也一同乘船到香港啊?”安得广心急的问道。

“我还有公务缠身,实在走不掉,少锦和妹夫已经到了香港。我已经和少锦说好了,让少锦和妹夫一起去接一下她嫂子和福涛,还有就是父亲带过去的三只大箱子。我知道这应该算是安家的全部家底,马虎不得的,父亲尽可以完全放心。”

“少国啊,对你我到是没什么不放心的,现在正逢乱世,人心隔肚皮啊,还是小心为上,办事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得广还是小心的叮嘱着少国。他真想和这三个箱子一起上船,否则他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父亲尽管放心好了,我不是三岁的孩子,军用船只不会随便停靠码头,从上海直达香港,最多也就一个星期就到了。噢,我还有事情要办,就这么说定了,上船之前我再派车过来拿箱子,也就在这几天了,请父亲就在酒店等我的电话,我会尽快把此事办妥。”少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老爷,是不是去香港的事情有眉目了?”管家安德才问道。

“是少国来的电话,说是联系好了保密局的军用船只,把箱子和大少奶奶还有福涛先送到香港去。我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此时此刻安得广的心里,三个大箱子的重要性,远远要大于儿媳妇和孙子。

“大少爷在政府做事多年,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老爷要是信得过,我愿意和箱子一起上船,把箱子和大少奶奶还有小少爷,安全的送到香港去。”安德才不急不慢的说道。

“要是能一起上船,我都和箱子一起上船去香港了。我是不放心把箱子交给什么保密局的黄处长,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听天由命吧!少国这几天就会派车来取箱子,德才啊,你最近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看着这三个箱子。

我还是觉得坐飞机比较稳妥一点,但是机票价应该也是天价了吧。”

“老爷,你有所不知,现在战事吃紧的很,南京已经危在旦夕,南京一旦失守,上海到时就是一座孤城了。现在的政府要员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仅机票买不到,而且只能携带随身物品,其它东西一律禁止携带,我觉得还是坐船更有把握,就是慢了点,要好几天才能到香港。”

安德才的话打消了安得广坐飞机去香港的念头。

安得广此时此刻,甚至有些后悔来了上海,把南江那么多的家业都丢下了,还有少民一家三口,能不能顺利的到达香港,一家人最终能不能团圆,都还是未知数,

“安德才同志,这是上海**地下市委黄浦区委书记杨子安同志,上海市委研究过你汇报的这个情况,决定对大地主安得广的三箱子财物,在离开上海之前予以扣留。具体行动方案和你的任务,由杨书记向你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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