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奇观化与卡通化

2018-04-15 作者： 虞吉

二奇观化与卡通化

《星球大战》和《大白鲨》所引发的科幻电影类型和惊悚电影类型的主打流行，最为突出耀眼的亮点是将奇观的编织、呈现作为电影表现的重点。Www.Pinwenba.Com 吧

（一） 奇观化

所谓奇观，也就是奇观呈现——“复合的，被想象和幻想放大与定位的影像化场景。这些场景穿插在故事之间，组成了科幻电影和惊悚电影最具特色和最富吸引力的构成因素。”（虞吉：《电影的奇观本性——从梅里爱到美国科幻电影的理论启示》，《当代电影》1998年第5期。）

实际上，在百余年的世界电影历史中，对电影奇观表现的探寻在电影发明不久就开始了。乔治·梅里爱这位科幻电影的先驱者，早在1897年就注意到了“特技摄影”，并制作出完全不同于卢米埃尔兄弟和爱迪生影片的另一类电影。梅里爱的创作活动延续了十余年（1897—1912年前后），为后世留下了数百部长短不一的影片，像《月球旅行记》、《太空旅行记》、《格列佛游记》、《灰姑娘》、《水上行走的基督》、《鲁滨逊漂流记》等。其展现的触须已伸及宇宙太空、宗教神话、异域探险、历史传奇、童话世界等多重领域。梅里爱的奇观表现实践显然是系统和全面的，他在蒙特路伊的摄影场里对剧本、演员、服装、置景、道具、机关装置（机械）所做的系统而有效的工作说明:在他的电影认识中，奇观（呈现）始终是最为核心和重要的因素。

当然，在电影的旅程中，梅里爱最终是个失败者。1914年，他的“明星影片公司”宣告破产后，作为巴黎火车站旁一家玩具店的小老板，已无缘于他所钟爱的电影奇观。然而，他留下的413部影片却成为有力的佐证，在等待70年后获得了盛大的呼应。展开新好莱坞非常规类型与常规类型的序列可以清晰地看到，奇观呈现在不同表现领域的滋生曼延。从《星球大战》、《大白鲨》、《第三类接触》、《帝国反击战》、《杰迪归来》、《外星人》、《琼斯》（系列）、《异形》（系列）、《黑洞》（系列），到《魔鬼终结者》（系列）、《世界末日》、《侏罗纪公园》（系列）、《阿波罗十三》、《独立日》、《星球大战·前传》（系列），奇观在想象与幻想的环链上触手可及。仅以科幻片而言。在卢卡斯的“太空型科幻片”出现之后，斯皮尔伯格就以外星人探访地球为线索，以成人视点和孩童视点的双重展现，开发出富含人文深度与奇观效应的亚类型“家庭型科幻片”（《第三类接触》、《外星人》）。而《异形》等一类对外星生物，智能机器人的奇思妄想，又延生出“灾难型科幻片”的亚类型。在科幻类型的演变过程中，奇观也发散到不同的层面，并伴随故事进程参与叙事与表意。试想，《外星人》中温顺弱小的“外星人”与如临大敌的政府军队，坦克、飞机阵势宏大的围捕，其对比效应不言自明。而孩子们骑着单车凌空登月的著名造型又无异于圣迹的再现。在此，孩童视界的宽容、悲悯与接纳和成人世界的狭隘、自私与拒他便彰显无遗。

在新好莱坞常规类型的众多序列中，奇观也越来越多地渗入叙事并成为各类型的看点和亮点。以《洛奇》（系列）、《蜘蛛侠》为代表的英雄片，以《沉默的羔羊》、《本能》、《碎片》为代表的心理犯罪片，以《真实的谎言》、《生死时速》、《炮弹专家》、《假面》为代表的警匪片，以《泰坦尼克号》、《狂蟒之灾》、《活火熔城》为代表的灾难片，以及由科幻蜕变而成的魔幻片《黑客帝国》（系列）、《哈利·波特》（系列）、《指环王》（系列）、《纳里亚传奇》、《亚瑟王》、《龙骑士》都将奇观呈现作为不二的法宝，共同营造出好莱坞举世空前的奇观化潮流。

奇观化成为好莱坞商业类型电影的显性现象并非偶然，从社会历史文化发展的角度看，1977年《星球大战》的热销和流行便是对当时社会文化（接受）心理的强有力呼应。由于美国（以及世界）大众在数年之前，普遍经历了60年代末（1969年）人类航天成就的冲击，使宇宙太空成为大众期待视野层面实施文化想象（或幻想）的（潜在）区间。1969年，随着阿波罗飞船登月成功，人类第一次踏上外星球的土地。在大众的眼中，摆脱地球时空的限制已不是神话或猜想，而是通过电视直播可见可闻的（间接）异质体验。因此，当《星球大战》把宇宙太空与神话叙事相嫁接，将太空环境、太空人物和战争构置的影像奇观展现于观众的眼前之时，便紧紧地抓住了这一社会集体文化心理的律动。而在这些太空奇观的构置中，既有人人熟知的知识（国家、国王、王位继承人、忠臣与叛臣的神话故事），又有新奇的异域体验和战争奇观。由于与现实生活没有直接的关涉，因而带给人们的便是轻松、刺激、好奇心满足、视听愉悦。

（二） 卡通化

除奇观化特征之外，卡通化是新好莱坞迈向数字好莱坞的另一个较为显性的特征。卡通片又称动画片，是经典好莱坞时期就发展成熟的电影类型。20世纪二三十年代，弗莱休兄弟、沙利文通、高尔德、伊威克斯、迪斯尼等人先后创作出《水手贝波》、《快乐的猫》、《疯狂的猫》、《青蛙弗利普》、《幸运的兔子奥斯瓦尔德》、《米老鼠》等卡通片。这些作品多取材于寓言、童话和民间传说，主人公多是动物。1938年，迪斯尼摄成大型动画片《白雪公主》获得巨大成功，后又摄有《木偶奇遇记》、《幻想曲》等片。经典好莱坞动画片的目标观众主要是儿童。主要看点集中在道德基本面上的童化喜剧智慧:如聪明弱小的老鼠，笨拙犯傻的猫，正直却不明真相的狗，憨直的小猪，自以为是的鸭子……到新好莱坞和数字好莱坞阶段，卡通片类型再度复兴。在全新的创作理念和电脑技术、数字技术手段的支撑下，卡通片大片化和成人化趋势十分明显，1988年，由罗伯特·泽梅基斯导演，理查德·威廉斯担任卡通导演摄制的真人与卡通合演的喜剧片《谁陷害了兔子罗杰》成为年度热点。这部影片不仅展示了电脑后期合成技术的高超，而且实现了真人影像与卡通影像两种不同质影像在同一影片中的互融。而高额的票房收入又证明了观众对这种全新的、不同质影像共同演绎的银幕故事的认可与接受。由此可见，卡通化已在技术手段和社会文化层面具有了大力发展的空间。

到20世纪90年代初（1991年），改编自著名童话的大型卡通片《美女与野兽》率先出笼，全球票房收入达3.6亿美元，并获得奥斯卡最佳歌曲奖和最佳影片提名。1992年，改编自阿拉伯神话的大型卡通片《阿拉丁》推向院线，全球票房收入近5亿美元，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最佳歌曲两项大奖。1994年，原创卡通巨片《狮子王》制作完成，票房收入超过7.6亿美元，跻身历史上最卖座的十部影片之列，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最佳歌曲奖。1995年，据印第安少女波卡洪塔斯的真实故事创作的卡通片《风中奇缘》，全球票房收入3.4亿美元，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最佳歌曲奖。同年，还有大量运用电脑三维动画技术和数字技术制作的卡通片《玩具总动员》，全球票房收入3.5亿美元。1996年，改编自雨果名著《巴黎圣母院》的卡通片《钟楼驼侠》，全球票房收入3.2亿美元。1997年，改编自希腊神话的卡通片《大力士》，全球票房收入2.5亿美元。1998年，改编自中国传奇故事的卡通片《花木兰》，全球票房收入3亿美元。同年，另一部全CG卡通片《虫虫特工队》，全球票房收入3.5亿美元。2001年，改编自《人猿泰山》的卡通片《泰山》，全球票房收入2.7亿美元。同年，全CG卡通片《史瑞克》全球票房收入4.55亿美元，获奥斯卡历史上第一个最佳动画长片剧情奖。同年，卡通片《怪物公司》全球票房收入5.3亿美元。2002年，卡通片《冰河世纪》全球票房收入3.78亿美元。2003年，以数字物理仿真技术制作的卡通片《海底总动员》全球票房收入8.532亿美元，成为卡通大片流行以来的票房冠军。2004年，四部全CG卡通片《史瑞克·2》、《鲨鱼故事》、《超人总动员》、《极地特快》先后出现。其中《史瑞克·2》全球票房收入达8亿美元。

从上述所罗列的影片（及全球票房收入）可以清楚地看到卡通片类型持续流行的事实。而在取材方面，这些影片显然注重了适应国际市场的广泛性，美国本土、欧洲、亚洲均有涉及，这也形象地说明数字好莱坞时代卡通类型兴盛的跨国资本主义背景。就卡通形象而言，动物世界与动物形象显然延续了经典好莱坞时代卡通形象的优长，而人物形象的塑造则显得新意十足。正像一篇评述文章所写道的:

“不知道何时开始，动画片也钟情于肌肉猛男，前年的大力士海格立斯，到去年光膀子挑水的李翔将军，再到如今干脆只围一条腰布的泰山。还记得当初被魔法变成野兽的忧郁王子吗?还记得瘦小精干的阿拉丁吗?迪斯尼正在改变。”

卡通化的潮流在集中体现于卡通类型持续兴盛的同时，还演变为一种风格参照，影响到真实影像电影的创作。20世纪90年代，《剪刀手爱德华》、《变相怪杰》、《坦克女郎》等由真人扮演，整体或局部卡通化的影片相继出现。《剪刀手爱德华》、《坦克女郎》在环境、造型和演员表演各个环节，均采用拟卡通（风格）的方式进行的创作，都显示出卡通作为一种备受欢迎的电影文化样态和后现代品类的特殊影响力。